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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社會治理體系

時間:2023-08-04 17:25:06

開篇:寫作不僅是一種記錄,更是一種創造,它讓我們能夠捕捉那些稍縱即逝的靈感,將它們永久地定格在紙上。下面是小編精心整理的12篇現代社會治理體系,希望這些內容能成為您創作過程中的良師益友,陪伴您不斷探索和進步。

現代社會治理體系

第1篇

報告摘要:加強社會建設,是社會和諧穩定的重要保證。必須從維護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的高度,加快健全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推動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

加強社會建設,必須以保障和改善民生為重點。提高人民物質文化生活水平,是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根本目的。要多謀民生之利,多解民生之憂,解決好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在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上持續取得新進展,努力讓人民過上更好生活。

加強社會建設,必須加快推進社會體制改革。要圍繞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管理體系,加快形成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的社會管理體制,加快形成政府主導、覆蓋城鄉、可持續的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加快形成政社分開、權責明確、依法自治的現代社會組織體制,加快形成源頭治理、動態管理、應急處置相結合的社會管理機制。

當今社會建設的影響力是過去所不可比擬的。正是在應對現今眾多的實際挑戰中,曾經作為歷史概念的社會建設,又煥發了時代的青春,成為一個生氣勃勃、與十三億人命運息息相關的現實概念

加強社會建設三個“必須”昭示什么

十報告提出,加強社會建設要堅持三個“必須”。這三個“必須”指明了加強社會建設的重大作用、根本目的和基本途徑。

關于重大作用,報告言簡意賅地指出加強社會建設“是社會和諧穩定的重要保證”。關于根本目的,報告強調:“提高人民物質文化生活水平,是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根本目的。”接著,報告系統地指出了加強社會建設的三條基本途徑:一是“必須”從維護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的高度,加快健全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推動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二是“必須”以保障和改善民生為重點,多謀民生之利,多解民生之憂,解決好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在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上持續取得新進展,努力讓人民過上更好生活;三是“必須”加快推進社會體制改革,圍繞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管理體系,加快形成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的社會管理體制,加快形成政府主導、覆蓋城鄉、可持續的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加快形成政社分開、權責明確、依法自治的現代社會組織體制,加快形成源頭治理、動態管理、應急處置相結合的社會管理機制。這里,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管理體系”所包含的社會管理體制、基本公共服務體系、現代社會組織體制、社會管理機制等四個組成部分,說得十分明確。

上述有新意和深意的論述,特別是關于社會建設重大作用、根本目標和基本途徑的分析,究竟昭示著什么?從社會學的視角,在筆者看來,它們至少昭示著這樣三點,即要抓住社會建設的內涵和本質、調整社會三大部門的關系、推進公平正義。

首先,社會建設的內涵和本質是更加公平合理地配置社會資源和社會機會。從上述內容可以明顯地看到,無論是提高人民物質文化生活水平、加快健全基本公共服務體系,無論是以保障和改善民生為重點、解決好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也無論是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管理體系”所包含的四個組成部分,沒有一個不涉及社會資源和社會機會更加公平合理地配置的問題。因此,從學理上說,要真正從深層次上理解何謂“社會建設”離不開社會資源和社會機會更加公平合理地配置這個核心。正如筆者從社會學視角所多次論證的,所謂“社會建設”,從正向看,就是要在社會領域不斷建立和完善各種能夠合理配置社會資源和社會機會的社會結構和社會機制,并相應地形成各種能夠良性調節社會關系的社會組織和社會力量;從逆向說,社會建設就是根據社會矛盾、社會問題和社會風險的新表現、新特點和新趨勢,不斷創造和完善正確處理社會矛盾、社會問題和社會風險的新機制、新實體和新主體。這就是說,離開更加公平合理地配置社會資源和社會機會,就不可能真正理解社會建設的本質。

第2篇

關鍵詞:現代社會組織體制;社會治理;社會建設

中圖分類號:C9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17-0034-02

隨著社會建設工作的不斷深入,我國社會組織迅速發展,在政治、經濟、文化建設中發揮的作用日益凸顯。為加快地區社會建設,促進社會組織體制創新,2014年,本課題組以海淀區為例開展了城市社會組織與體制調查研究。

一、北京市海淀區社會組織發展現狀

社會組織現狀是社會組織體制創新的基石。多年來,社會組織作為社會建設和服務管理創新中越來越重要的主體力量,不僅在數量上呈現顯著增長趨勢,而且在結構優化、體制改革、購買服務、社會創新等方面表現出諸多特征,呈現出新一輪的發展。

以海淀區為例:該區面積430.8平方公里,下轄22個街道、7個鎮、570個居委會、84個行政村。2014年常住人口約357萬人,地區生產總值4 161億元,城鎮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約五萬元,區級一般公共預算收入約三百一十億元。

多年來,海淀區加大社會民生領域投入力度,制定促進社會組織發展意見,積極培育扶持社會組織,激發社會組織活力。該區社會組織發展迅速,從2001年前僅百家社會組織,到2014年已超過三千。該區社會組織總量居全市前列。

據調查,截至2014年底在海淀區民政局登記注冊的社會組織879家,其中社會團體204家,民辦非企業單位675家,備案社區社會組織約二千三百家。在國家民政部或者市民政局登記注冊,在海淀區進行稅務登記的社會組織400余家。門類涉及教育、科研、文化、體育、社會服務、工商業服務等各個領域,基本形成門類齊全、層次不同、覆蓋廣泛的社會組織體系。與海淀區作為全國著名科教文化區相適應,該區社會組織多數從事教育行業,約占六成;社會服務類、科研類社會組織也發展較快。

但總體而言,海淀區社會組織仍處于歷史發展的初級階段。從社會組織發展現狀看,社會組織規模總體較小,規范程度及社會服務能力較為有限,社會組織發展還面臨諸多挑戰與困境。主要體現在:一是社會組織專職人員數量總體較少,人員構成差異性大。以海淀為例,梳理179份有效調查問卷發現,約35%的社會組織無專職工作人員,另1/3社會組織專職工作人員在五人以內,同時,有8%社會組織專業工作人員超過二十人,這部分社會組織主要是民非。從業人員流動性較強,近一半從業人員目前工作年限在2年以內。二是社會組織大多由政府發起成立,自下而上的社會組織不足1/3。調查顯示,74%的社會組織由政府發起或在政府支持下成立,而且約有26%的社會組織由退休領導干部擔任負責人。這在一定程度上標明海淀區社會組織與政府關系比較緊密,或具有官方背景。三是社會組織收入支出規模總體偏小,資金來源比較局限,財務管理規范性不足。調查數據顯示,約六成社會組織年度收入支出規模集中在二十萬元以內,其中年度收入支出在十萬元以內的組織最多,占48%。僅個別組織收入支出規模特別大,在一千萬以上。從資金來源方面,政府支持、會員費、業務活動收入是其最重要的三項資金來源。四是整體規范性還不足,據調查,在年度財務管理方面,約41%社會組織選擇第三方獨立審計機構進行財務審計,但也有近16%社會組織沒有正式年度財務審計。在項目財務管理方面,有近50%社會組織沒有正式、獨立的項目審計,而是由內部自我掌握,存在財務制度不健全、信息披露不及時、運轉不透明的現象。

二、海淀區社會組織體制建設的現實挑戰

海淀區社會組織的發展現狀具有較強的代表性。從社會組織體制現狀看,相對于政府和企業的力量來說,社會組織仍然較弱,還沒有真正形成多元管理和服務的格局。究其原因,涉及方方面面,但現行的掛靠和雙重管理體制仍然是主要瓶頸,較難適應社會組織發展的需求。

主要體現在:一是雙重管理體制給社會組織的合法登記設立了障礙。社會組織想要合法注冊登記,不僅要通過登記管理機關的審批許可,還必須得到業務主管單位的審批同意,使社會組織獲得合法身份遭遇到嚴重障礙。二是管辦不分的現象沒有得到徹底改變。公共管理者與出資者、公共行政權與所有權兩種身份、兩種不同性質的權力混雜,政府承擔著許多社會組織出資者、服務購買者、資金提供者、監管者等多重角色,職能不清,導致主管部門權力過大,放權不足的現象;同時,也導致主管部門疏于監管,過于寬松的監管,導致社會組織頻頻遭遇公信力危機。三是監管主體的職責存在交叉、重疊之處。登記管理機關和業務主管單位權責不匹配,“雙重監管”異化為“雙重不管”,此外對某些新興社會組織監管的法規缺位、法規不完善,現行法律法規條例不能滿足社會組織建設與管理體制改革創新需要,需要新的法制規范與系統化的政策體系支持。四是主體缺位,社會組織主體意識與能力不強。社會組織在人員、經費、辦公場所等基本資源方面,對政府特別是業務主管單位的依賴程度都比較高,自治性弱,據調查,海淀區有55%的社會組織認為自身對政府的依賴性較強。五是各方聯動不足,缺乏有效協調和合作機制。據調查,海淀區有近30%的社會組織對政府相關培育發展工作不太了解,社會各主體之間理念、資源互動不足,共擔社會責任、互聯互通的平臺和路徑沒有建成。以社會組織與企業之間的協同為例。很多企業想履行社會責任,愿為社會組織提供資金、志愿者或公益項目,但找不到對口社會組織、對口服務對象;另外社會組織需要優良的資金、項目以及志愿者,但不知有哪些企業可以提供等,沒有形成及時、有效的供需對接,造成資源浪費。

此外,隨著社會組織的快速發展,組織形態的拓展,以及虛擬社會組織進一步突破了組織邊界、時間及空間的限制,社會組織監管難題還將進一步凸顯。

三、現代社會組織體制建設思路探析

近幾年來,黨和政府高度重視社會組織發展。為加快現代社會組織體制建設,更好地引導社會組織的健康有序發展,結合海淀區社會組織發展現狀與現行社會組織體制存在的問題,建議如下。

第一,樹立治理理念,促進社會組織體制創新。要堅持放權的政策基調,堅持依法治理的理念與基本路徑。加強頂層設計,推進社會組織體制的系統化,避免“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治理模式。進一步營造法制健全、政策完善、待遇公平的社會組織發展環境,加快形成政社分開、權責明確、依法自治的現代社會組織體制。借鑒國內外經驗,鼓勵社會組織依法自治、自主發展。更多引導公眾參與和互動,更加重視各方合作、協商,更加強調法治的理念,更加重視公開、透明的治理方式,更加重視體制機制上的創新,更多注重源頭化解。

第二,深化管辦分開,重構政社關系,構建政社分開、合作共治的協同關系。一方面,政府作為“裁判員”,要強化政府作為規則和程序制定者、矛盾調節和仲裁者的角色。政府部門要主動轉移職能,有意識地保持社會組織的獨立性,積極搭建社會組織培育的扶持平臺、孵化平臺、溝通平臺、人才培養平臺、稅務服務平臺等,為社會組織發揮職能服務。另一方面,社會組織作為“運動員”,要主動提高自身能力和自主性,減小對政府的依賴性,逐步建立政府與社會組織的新型合作關系。

第三,加快社會組織監管創新。把法治化作為社會組織監管的基本方式;在轉變我國雙重管理體制的同時,進一步加強依法監管。面對蓬勃發展的社會組織,我們既不能只看社會組織的消極效應而過分制約其發展,也不能忽視其消極效應而忽視其監管。一是要加快立法步伐,逐步構建健全完善的社會組織法律監管體系,為這些新型社會組織的有序發展提供法律準繩,力戒以往臨時性、政策性的集中清理整頓。二是要加強人員配備與監管資源配置,建立聯合執法與預警相結合的執法監察機制,實現動態管理,發現問題,隨時處置,防止不良后果擴散。三是要落實責任追究的實際舉措,對于那些違法違規的社會組織,及時查處,形成震懾力。四是要規范社會組織信息公開,并進一步發揮社會各方力量,形成監管合力。

第四,創新工作機制,規范社會組織治理。進一步創新黨建機制和暢通社會組織溝通渠道;進一步深化以“社區為平臺,社會組織為載體,社工為骨干”的三社互動機制;進一步引入第三方機制,把評估、審計、結果應用相結合;進一步健全評比、研討、展示機制,聚焦海淀社會組織改革、發展問題;進一步推動完善以章程為核心的法人治理結構,健全自治自律機制;進一步強化退出機制等。

第五,夯實工作基礎,提高社會組織工作能力。社會組織并非天然擅長與社會打交道,并非天然具有社會工作能力,必須夯實工作基礎,強化社會工作能力建設。政策方面,進一步明確加快形成現代社會組織體制的意見,引導社會組織向多元化、專業化、精細化方向發展。資金方面,鼓勵和組織社會組織申報政府購買社會組織服務項目,并積極引入社會資金。場地方面,積極通過多方合作提供場地,引入以社管社,以社會化方式運營。人才方面,加強與高校合作,共建基地,建立專家智庫,提供創業平臺,開展社會組織從業培訓。信息化方面,提升社會組織公共服務平臺,建立社會組織與志愿者服務網,以智慧社區建設為契機,加快推進項目建設等。

第六,改進治理方式,激發社會組織活力。一方面積極搭建溝通和服務平臺,加快形成有利于社會組織發展的制度環境,推進政府轉移職能、購買服務的常態化、制度化,引導和支持社會組織向多元化、規范化、專業化、精細化方向發展,使社會組織真正依法自立、自律和自治。另一方面要構建良好的動力機制,有效激發社會組織活力。積極順應經濟社會發展、滿足居民需求,符合現代社會組織發展規律、尊重多樣化、個性化,充分發揮社會組織治理社會事務的能力,使其在治理國家事務和社會事務中發揮積極作用,從而有效釋放社會發展的能量。

參考文獻:

[1]王成磊,楊雅琴.淺析新型社會組織的現狀及發展困境[J].社團管理研究,2011(6).

[2]廖鴻,李培曉.現代社會組織體制將怎樣“煉”成[J].中國社會組織,2013(1).

[3]徐曉全.從“管理”到“治理” 治國方略重大轉型[N].學習時報,2013-11-18.

第3篇

新一屆中國政府提出了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任務,多維復合治理體系中,文化是重要一維。“軟實力”理論強調,社會治理的多維因素中,有些是硬性或顯在的因素,如政治制度和法律制度體系,有些是軟性或潛在的因素,如傳統文化、意識形態、共同價值觀等。就社會治理能力而言,制度性治理必不可少,但傳統文化、價值共識等產生的非強制約束,對引導公民自覺接受社會規約,更具積極作用。

當今世界,文化軟實力在綜合國力中的作用權重愈益凸顯,在世界多元復雜價值意識體系中,中國也必須關注自我的文化主體問題。中國的發展與其國際競爭力高度相關。正如許多學者所共識的,在全球化時代,要有效維護國家實力,在依靠經濟和軍事力量的基礎上,還必須有政治和文化的力量。中國文化有自己歷史積累的傳統文化和民族精神,有自己選擇的價值觀及其理論體系。博大精深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就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重要根基。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還和中國道路選擇以及中國夢實現息息相關。優秀傳統文化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一部分,更是決定中國道路、中國價值觀的重要文化根基。“中國夢”是當今中國人的愿景追求,也是傳統文化的理想和夢。中國夢實現與民族凝聚相關,民族凝聚不僅表現在對地域和生活共同體的認同與依賴上,更表現為傳統文化的認同和歸屬感中。在現代社會“碎片化”和多元價值觀影響下,如何構建文化歸屬和文化心理共同體,是社會治理能力的重要體現。

以仁義禮智信及其群體和諧為理念取向,以家國情懷、仁愛責任、人格取向為核心特點的價值系統,是中國文化特有的傳統底色,也成為中國人“身份認定”的文化基因。可以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就是在中華民族五千年悠久文明的傳承中走出來的,具有深厚的歷史淵源和廣泛的現實基礎。加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弘揚和培育,對于引導中國大眾尤其是青少年認識中華民族的歷史傳統、文化積淀和國情,認識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必然性,十分必要。

弘揚和培育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守望中華民族精神家園,邏輯上并不意味著傳統文化的復古與不變。時代在變革,傳統文化中的價值內容也要接受時代的選擇,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還要在此基礎上進行時代創新。優秀傳統文化的弘揚和培育,要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時代精神和革命傳統、與學習借鑒國外優秀文化成果相結合,重在做好創造性轉化和發展。

弘揚和培育中國優秀傳統文化,要注重對其內容和形式的一體化傳承。傳統文化有載體,所以注重留傳承載傳統文化的形式十分必要,事實上許多傳統文化及其形式已深深融入中華民族的生活之中,如中國特色的傳統節日、文藝形式、日常禮俗、飲食服飾,等等。目前許多人很重視傳統文化形式的普及,如青少年學生的讀經誦經熱,古禮仿習熱,等等,對傳統文化的傳承起了積極推動作用。但傳統文化的培育不能僅此為足,我們不要求青少年都成為古典文化行家,但也不能止于“不求甚解但求熟背”的讀經思路。

弘揚傳統文化離不開對青少年的教育,但須是家庭、學校、社會的一體化教育。家庭作為孩子成長中的“第一學校”,家風的熏染教養至關重要。當然,離開了整個社會對傳統文化的弘揚,青少年傳統文化的培育就會陷入“5+2=0”的悖論之中。

傳統文化培育中還要循由理性教育和生活教育一體化的思路。在強調傳統文化入教材的同時,注重讓社會生活充滿中國文化的元素和味道,在中國文化語境、中國生活方式中,潤物無聲地接受傳統文化的熏陶。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倫理學與道德建設研究中心主任

第4篇

關鍵詞:國家治理;現代化;出版業;價值理念;目標

中圖分類號:G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6)10-0027-02

一、引 言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上提出了“國家治理”一詞,也由此推動了對國家治理現代化理論的深入研究。在《切實把思想統一到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上來》一文中,權威界定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概念:“國家治理體系是在黨領導下管理國家的制度體系,包括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和黨的建設等各領域體制機制、法律法規安排,也就是一整套緊密相連、相互協調的國家制度;國家治理能力則是運用國家制度管理社會各方面事務的能力,包括改革發展穩定、內政外交國防、治黨治國治軍等各個方面。”

出版業是文化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能否健康穩健的發展,能否代表中國核心價值體系將決定著整個中國文化產業能否做大做強,能否實現大發展大繁榮,能否發揮上層建筑的作用促進國家經濟振興。完善出版業治理體系,提升出版業治理水平,這是出版業市場化過程的必然要求,也是促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當前,在國家治理現代化視閾下,進一步厘清出版業發展的價值理念和建構目標對出版業發展至關重要。而對行業價值理念和建構目標的模糊認知勢必會削弱文化產業現代化的發展,阻滯國家治理現代化發展的進程。因此,洞查與明晰出版業發展的價值理念和建構目標勢在必行,這也是加強和創新出版業治理現代化的關鍵。

二、國家治理現代化視閾下出版業發展的價值理念

1.出版業治理的現代化發展是推動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基礎工程

國家治理現代化發展是出版業現代化發展的宏觀環境,其為出版業發展提供了背景支持,也對出版業發展提出了期許與要求,這就是需要出版業創新發展模式、提升治理能力,最終實現國家治理的現代化發展。

出版業市場化推進改變了傳統出版的結構,推動了文化產業的現代化進程,在出版業發展的過程中摸索和總結出了許多有益的形式,如推動出版機構轉企改制、組建出版集團、推進產權制度改革,出版業產業鏈內部的出版、印刷、發行企業重組頻繁,出版業跨地區、跨媒體、跨所有制、跨行業發展成燎原之勢[1]。這些都是出版業治理過程中可借鑒的實踐成果和有益的模式。這些創新性的出版治理模式和方法,調動了社會各方面的力量,組合了不同部門的資源,使出版業的發展規模和發展質量都邁入了一個新階段。為了完善出版業行業治理,推進文化產業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發展,就要不斷地拓展出版業治理的實踐空間、制度空間和體制空間。

2.出版業治理的現代化發展是促進出版業市場化進程和文化產業現代化發展的客觀需要

傳統出版業的社會結構、體制會隨著出版業的市場化發展和文化產業實現現代化轉型而發生重大變化。因而,為適應現代出版業發展,就迫切需要構建一種穩定協調、規范有效的管理模式。要實現出版業治理模式的創新,推動出版業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發展,就要一切以出版行業的發展實際為出發點,一方面要以文化產業市場化的客觀情況為依托,另一方面也要關注社會發展中傳統文化的滲透與影響,更為重要的是還要順應廣大出版從業者和出版受眾的期盼和實際需求。

以出版單位為主體建立起來的制度體制是現代出版業治理模式的主要特征,而市場化是出版業治理模式的基本精神,任何出版業現代化治理的模式都必須遵循充分尊重和發揮出版單位市場化進程趨勢的原則。國家治理現代化視閾下,提升出版業治理體系的完善程度與治理能力,關鍵在于以國家現代化發展的現實背景為依托,順勢適應,構建具備現代治理特色、符合現代治理要求的體制機制,推進出版業穩固和諧發展。

3.出版業治理的現代化發展是有效解決出版業問題,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體系的重點工程

加強出版業的治理是既有歷史遺留的原因,也是現實發展的需要,特別是隨著出版產業市場化發展進程的不斷推進,出版行業出現了復雜的情況和全新的局面。造成出版業現代化發展不順暢的主要原因是出版業的發展路徑與現實的困境產生脫節,而創新出版行業治理體制機制是解決這一矛盾的唯一出路,以此來解決廣大群眾日益增加的對出版文化管理的訴求而實際出版行業治理層次不高的現實困境。當前適逢出版業市場化進程的關鍵時期,對出版業發展中存在的問題,要依靠體制運行模式的創新、治理方式的現代化發展、傳統思路的突破來加以解決,以一種更加廣泛、更加開闊的順應現代化發展的理論思維去指導實踐發展。

國家治理現代化視閾下,出版業發展必須要以出版業治理的現行體制和固有制度為基本,認知并協調好出版業治理與文化產業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體系構建三者關系,完善出版業治理結構,健全出版業治理組織,實現出版業現代化進程與文化產業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體系構建三者協調發展、相互促進。

三、國家治理現代化視閾下出版業發展的建構目標

1.基本目標:規范發展

制度是以一定價值目標、規范利益分配而對利益主體制定的具有強制性和約束性的文件[2]。規范出版業行業發展靠制度,決定出版業長期穩定、持續提升的績效也要靠制度。處于全媒體時代、全球化發展之中的中國出版業要實現大發展大繁榮,必須依形勢建立新的制度,實現出版業規范治理,這也是出版業治理現代化的基本目標。規范、高效的出版業現代化企業制度與國家特性相符合,并與一國的市場體系、制度構建及社會文化背景相協調,能極大促進文化與經濟發展。

出版業規范式治理是實現出版業治理的有序化,構建一個規范性的運行結構,這樣就既體現現代社會發展的基本理念,又符合出版業的行業實際。出版業的規范化發展對出版業治理現代化發展至關重要。規范式的出版業治理體制要通過完善行業制度與法律,樹立國家引導、規范出版產業發展的權威力,保障出版單位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的全面實現,維護與滿足最廣大出版受眾的閱讀需求,實現規范、開放、高效的出版業發展局面。

2.價值目標:開放發展

市場化發展的深入,推動了出版業經營模式的根本轉變,由主要面向國內的事業單位經營模式轉型為面向國際、國內的開放型經營模式。在國家治理現代化視閾下,出版業要積極促進全國出版市場的統一,打破出版業所有制壁壘,推動不同類型所有制出版單位相互間的交流與合作,共促出版業大發展。此外,還要積極促進出版業與其他行業間的合作,實現出版集團的“五跨”式發展――跨媒體、跨地區、跨行業、跨所有制、跨國界[3]。將出版業“引進來”與“走出去”的舉措相結合實施,推動出版業參與國際交流與合作,在國際出版市場中占有一席之地。2012年,新聞出版總署《關于加快我國新聞出版業走出去的若干意見》,把國際化確立為我國出版業發展的重要戰略方向[4]。

出版業開放式治理就是構建一個開放化的治理運行結構,使得治理既促進國內出版業發展,又順應國際出版業的開放大勢。只有強調治理過程的開放有序才能實現出版業國際化發展趨勢,促進文化產業的國際交流與融合。在出版業開放式治理過程中,要不斷完善開放治理的體制,提高開放治理能力,規范開放治理的秩序,擴大開放治理的外延,提高出版受眾對開放治理的參與度,中國出版業才能沿著市場化、國際化、集團化的改革方向奮勇前行,與國際業界共同發展。

3.動力目標:創新發展

與一般的企業一樣,出版企業也有對創新的訴求,且更為迫切。這一方面是由出版的本質決定的,出版的本質即是對文化的一種選擇、優化和創新;另一方面出版企業是創意型企業,促進企業發展的必由之路即是以創新謀求生存與發展的空間。當前新媒體時代如火如荼的發展,新的閱讀載體、閱讀體驗相伴而生,這些對出版格局和生態的影響重大而深遠,也對出版業創新提出了更嚴峻的挑戰和更高要求。有學者認為:創新問題是當代出版業的強烈訴求,創新匱乏是當代出版業的不爭事實[5]。出版業治理現代化要求一方面積極地順應出版業的創新,另一方面為更好地促進出版業創新而謀求發展路徑,因此,創新發展即是出版業治理現代化發展的動力目標。

出版業創新式治理就是不斷推動出版業創新,既要尊重出版行業發展固有的規律,肯定出版業已有發展方式的積極作用,又要依時勢創新出版業治理,助力出版業突破資源稟賦和創新能力的限制,實現出版企業轉型升級,推動出版業的國際化發展。在出版業創新式治理中,著力對出版體制、出版思維、出版人才培養等方面加強創新,同時還要注重發揮出版版權的保駕護航作用,全力提高出版業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發展。

4.效益目標:“雙贏”發展

出版的文化產業性質決定了其要以提高國家整體文化實力、提高公民文化素養為發展目標,追求社會效益的最大化。社會效益是出版業發展的首要目標,是出版單位發展的立身之本。在社會效益滿足的前提下,出版業發展還要追求經濟效益。出版業市場化發展是必然趨勢,經濟效益能否最終實現也是檢驗出版產品是否順應市場趨勢、迎合讀者需求的有效標桿。而經濟高收益、高效率回饋也為進一步做大做強出版業、創作更加豐厚的精神食糧提供了物質基礎。因此,“雙贏”發展即是出版業治理現代化發展的效益目標。

出版業“雙贏”式治理就是在出版業現代化治理中,要始終堅持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共同實現的目標,提高治理能力促進兩種效益共同實現,并能推動兩者相互促進,互惠共贏。而任何片面追求一方而忽略另一方的出版行為,都是不利于出版業長期健康發展的。

參考文獻:

[1] 陳金川.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出版政策基本特征與趨勢分析[J].出版廣角,2016(6):60-61.

[2] David Easton.A Framework for Polictical Analysis[M].NJ:Prentice -Hall,1965.

[3] 柳斌杰.鼓勵出版傳媒企業跨媒體跨所有制跨國界發展[N/OL].[2012-05-17].http://.cn/o/2012-05-17/182824433594.shtml

第5篇

【關鍵詞】風險社會 公共危機 危機管理

人類發展迎來風險社會時期

作為歷史的產物,風險是人類畏懼自然和強烈生存意識的真實表達。早在遠古時代,生產力水平極其低下,兇猛的野獸、肆虐的山洪頻繁威脅著人類,“自然界作為一種完全異己的、有無限威力和不可制服的力量與人們對立,人類就像牲畜一樣懾服于自然界”。①進入農業社會后,生產力水平有了較大提高,但由于生產工具落后和對自然資源的無序利用,人類仍然難以抵擋由不合理的實踐活動所帶來的生態風險。伴隨著以蒸汽機的發明、推廣、應用為標志的工業革命興起,人類征服自然的實踐活動愈演愈烈:一方面,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顯著增強,物質財富日益豐富;另一方面,生態惡化和環境污染成為主要的風險源。

20世紀后期以來,人類社會進入復雜性和不確定性顯著增強的后工業時代,德國學者貝克將這個時代稱為“風險社會”②。與傳統工業社會的風險相比,風險社會的特征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風險的人化。即人造風險,它是指由于人的知識匱乏和經驗欠缺所造成的風險。二是風險的制度化。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人們逐漸意識到,社會制度一方面有助于規范社會的運行、防范社會風險,另一方面也有可能引發新的風險。三是風險的普遍性。在全球化背景下,某一國家或地區發生的風險很容易波及到世界其他地方。

當前,我國正處在社會轉型風險和全球風險混合疊加的高風險時期。一方面,我國正從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同時經歷著經濟轉型、社會轉型、政治轉型和發展轉型,其中孕育著機遇與繁榮,但同時也造成風險加劇和社會矛盾的激變。另一方面,全球化進程提升了全球物質與信息的流動速度,使我國不可避免地卷入全球風險社會之中,近年來頻繁發生的各類災害事故,如甲型H1N1流感、國際金融危機等充分表明我國已經步入高風險社會時期。如何有效地化解社會風險、保障公共安全是政府迫切需要解決的任務。

傳統政府危機管理的成就與困境

自從2003年“非典”爆發后,我國開始構建以“一案三制”為核心的公共危機管理體系。經過多年努力,我國公共危機管理體系建設取得了歷史性的進步。首先,應急預案“縱向到底、橫向到邊”;其次,應急管理的法制化程度有所提高;最后,形成了“統一領導、綜合協調、分類管理、分級負責、屬地管理”的應急管理體制,并構建了“統一指揮、反應靈敏、協調有序、運轉高效”的應急管理機制,對消減危機影響、提高應急管理績效發揮了重要作用。③

但是,政府傳統的危機管理理論預設是危機的“非常態”,即將危機視作對社會系統的基本價值和行為準則構成嚴重威脅的偶發事件。因而政府危機管理主要側重于危機爆發后的應對和恢復,而忽視對危機的預防和預測,這主要體現在應急預案不完善和危機預警缺位上。據統計,目前頒布實施的各類應急預案數量高達百萬份,但在危機管理實踐中,應急預案卻缺乏實效性。此外,針對危機性質的“非常態”,政府尚未構建切實有效的危機信息監測系統,導致一部分可以監測預防的危機頻頻爆發。

在應急管理體制上,盡管政府設立了應急管理委員會作為應對危機的指揮機構,但當危機爆發時,應急管理委員會無法在短期內將分散在其他部門中的應急決策、協調職能集中起來,也難以將多個部門的應急資源適度整合。這種基于傳統官僚制的政府危機管理體系是建立在危機“已經存在”的假設之上的,它以可以觀察到的危機為管理對象,依靠制度化的應急手段來消減危機影響。但隨著風險社會的來臨,風險源不斷增多,風險的擴散性和變異性日益增強,僅僅對風險的實踐性后果―危機進行局部改良已難以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風險社會視域下的政府危機管理要求在厘清風險與危機差異的基礎上,重塑政府危機管理意識、創新危機管理制度,實現對危機的結構性批判。

風險社會中政府危機管理的創新

當前,風險事件的復雜性、普遍性、利益關聯性要求政府自覺認識到風險社會是不可回避的歷史境遇,只有變革政府傳統的危機管理制度,才能有效地回應風險社會的挑戰。

首先,要加強風險意識的重塑,形成一種反思性的風險社會文化。風險社會強調“自反性”,風險時代的治理方式依靠具有象征意義的理念和信念。因此,政府危機管理創新的首要問題是在現代風險社會中重塑人的風險意識。一是在學術語境中甄別“風險”與“危機”的概念差異;二是作為社會管理者的政府危機意識的解構和社會風險文化的形成。

“風險”與“危機”分屬兩個不同的話語體系,“風險”是經濟學話語,“危機”是管理學話語。由于“危機”的管理是一種強實踐性的活動,因而強調“決策”;而對“風險”的分析強調“自反性”,因而反對決策。“更為重要的是,任何危機是由風險轉化而來的,危機是風險的實踐性后果,二者之間有一定的因果關系。”④

作為社會管理者,政府要在厘清“風險”與“危機”差異的基礎上,深刻意識到現代社會風險在本質上是一種人化風險。因此,政府在識別和研判人化風險的同時,要了解現代風險社會本質及其運行規律,尤其是風險向危機演進的機理,通過完善風險預控機制和采取危機緩和措施,消減危機的影響。同時,政府還應引導公民風險意識的形成,并倡導一種反思性的風險社會文化。通過對廣大民眾的風險教育和普及應急知識,增強全社會預防風險和應對危機的能力,從而使人們能理性認識風險社會的客觀存在,并能在危機到來時保持健康心態,從容應對所面臨的困境。

其次,應建立“社會風險―公共危機”的“連續統”,創新危機管理制度。目前針對社會風險和公共危機的研究是分離的,前者屬于社會學領域,主要研究如何進行社會風險識別、預警與消減,后者屬于公共管理領域,主要討論如何進行應急處理。因此有必要放棄單一的學科視野與孤立的理論范式,建立“社會風險―公共危機”的“連續統”,并借助該框架,創新危機管理制度。

圖1⑤

基于“社會風險―公共危機”連續統的建立和運用,傳統危機管理制度應從兩方面創新。一是將風險預控納入危機管理,完善危機管理流程。在定期對危險源進行排查的基礎上,對社會系統的脆弱性進行評價,通過風險管理與評估,對危機誘因進行監測、診斷、預控,并及時向社會公眾預警風險的形式和烈度。如圖1所示。二是建立常設性風險管理機構。既可以建立專門的風險管理機構負責風險識別、分析、處理及監控,也可依托常設性應急管理部門,由其實施全過程的危機管理,包括事前預控、事中處置、事后恢復等,全面履行值守應急、信息處理和綜合協調職責。

最后,構建政府、社會、公眾共同參與的危機治理網絡。傳統的危機管理以政府為單一的主體,主要采取“運動式”、“突擊式”的管理模式。這種模式固然能體現政府的權威性,具有較強的感召力,但不利于高效處置轉型時期危害性加劇的各類突發事件,客觀上難以應對風險社會的挑戰。面對這一困境,應當整合社會資源,構建由政府、社會組織和公眾組成的多元主體。由于我國尚未形成公民廣泛參與的文化和意識,現階段政府應加強對社會組織的培育和扶持,構建公共危機治理網絡。同時,政府要突破傳統的“管理”思維而樹立“治理”的理念,以相互合作的機制重構組織關系,并用一種整體和全盤的方式,充分發揮社會組織在危機治理中的功能與效用,進而形成一個優勢互補、功能匹配的有機整體。

風險社會已成為當前我國不可避免的歷史境遇。我國政府傳統危機管理以應急處置為中心,偏重于突發事件發生后的處理,這必然難以適應高風險社會的危機管理的要求。因此,強化風險意識、創新“社會風險―公共危機”綜合分析框架下的危機管理制度、構建政府―社會―公眾共同參與的危機治理體系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作者為上海工程技術大學社會科學學院講師、武漢大學行政管理專業博士研究生;本文系201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網絡的生成機制與干預模式研究―基于社會風險和公共危機的綜合性分析”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0YJC630312)

注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6頁。

②[英]安東尼?吉登斯:《失控的世界》,周紅云譯,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2頁。

③高小平:“中國特色應急管理體系建設的成就和發展”,《中國行政管理》,2008年第11期,第75~76頁。

第6篇

一、市民社會兩大要素分析

1.法律作為市民社會的一大要素是其制度上的保障

從世界各個國家歷史的發展變遷來看,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必然會影響上層建筑的結構,社會和政府會分離開來。[1]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發展到當前階段,經濟社會的發展越來越自由,政府對其施加的作用越來越不明顯,這對我國的經濟和社會的發展是非常積極的。市民社會標志著社會發展具有較高的自由度和和諧度,是社會良好發展的必然趨勢。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社會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化,各大利益集團重新洗牌,我國社會發展進入了嶄新的局面。當前我國社會的利益格局呈現多元化的趨勢,各種思想觀念互相交流沖擊。目前我國主流的社會觀念是自由和平等,同時在社會發展的過程中也伴隨著各種不和諧的現象,比如道德敗壞和人心浮躁等。這些都是我國社會發展到關鍵時期各種矛盾沖突爆發后必然出現的現象。因此,法律在當前的社會管理中起到的作用越來越大,對社會的規范性和適用性越來越明顯。法律能夠解決許多社會利益的沖突,并且其結果能夠得到社會普遍的認同。當前我國社會的法律體系正在逐步完善,并借鑒了國外許多優秀的法律治理經驗,法治社會正在不斷發展進步當中。[2]

2.倫理作為市民社會的另一大要素是其道德基礎

道德倫理在社會治理中所起到的作用顯而易見。在社會發展的初期,法律體系還沒有健全的時候,主要依靠社會倫理來治理國家。社會倫理產生于文明,隨著文明的發展而發展。[3]但是需要說明的是,隨著政治的進步,倫理呈現出相反的發展趨勢。尤其在當今市民社會中,倫理對公民的約束力顯得越來越弱,這是社會和政治文明發展的必然結果,因為在社會的發展過程中,人的道德倫理是逐漸喪失的,任何國家的歷史發展過程都體現出這一點。很多社會學家都對這一現象進行了研究,并且得出相同的結論,即現代社會不斷拋棄傳統社會的各種美德,經濟的發展使人們在利益的追逐中欲望越來越強,道德被拋諸腦后,為了利益人們可以不擇手段。當前在市場經濟的潮流中,人們為了追逐經濟利益普遍會放棄某些道德準則。所以市民社會發展到今天,必須采取有效的措施對人們的行為進行引導,維持社會的和諧。當然,雖然法律能夠起到抑制欲望膨脹和懲罰違法行為的作用,但是這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不能夠根本上解決社會經濟發展帶來的弊病。[4]因此,無論任何一個國家,要解決這一問題都需要從市民社會的倫理道德著手,增強公民的道德觀念,重拾傳統社會的種種美德,并輔之以有效的法律手段,才能約束人們不當的利益追逐行為,保持社會的和諧。以我國為例,政府要推進先進文化的建設,積極宣傳我國的傳統美德,提高人們的道德自省,保持我國人民良好的道德水平,實現人民行為的約束主要靠道德自覺,而不是法律的制裁,這樣才是良性的社會發展態勢。

二、現代社會倫理的精神

首先,良好的社會倫理體現出個體的意志。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發展到當前階段已經進入到了市民社會的階段。這一階段的重要特征表現在市民社會的行為主體更多的是個人,而非以往的群體性行為。市民社會的個體遵循其倫理準則,追求個人的幸福生活,實現個人在社會中的價值。而這一特征是符合市場經濟發展的內在要求的。市場經濟要求能夠尊重市場主體的自主和自由,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自由個體在市場經濟的發展過程中,逐漸形成了獨立的人格,脫離其原有的群體性特征,擁有個人財產并且能夠自由的支配。因此,社會經濟的發展離不開個人主體性的發揮和個人價值的實現,反過來又能促進市場經濟的發展。個體意志的發揮不僅有著其經濟上的意義,更加具有社會性意義,是人類發展史中的重要變革。[5]個體主體性發揮的重要作用是公民能夠真正實現對個體的認知,從而進一步探索人類精神的真正內涵。當然,需要說明的是,個體價值的實現雖然有其重要的作用,但是也會帶來一些問題。自古以來比較穩定的社會系統是個體能夠在一定的框架內實現和睦相處,個體具有一定的自由,但是不能影響其他個體。因此可以看出,個體主體性的發揮還是要限定在一定范圍內,如果個體意志太過伸張,會侵犯其他個體的利益,不利于社會的穩定與和諧。市場經濟需要自由發展,但是要在一定范圍內自由發展;市民社會的個人精神需要體現,但是要在一定范圍內體現。這一范圍需要依靠社會倫理來界定,同時需要法律來監督。

其次,社會倫理體現出權利和義務的辯證關系。市民社會的另一個典型特征是公民有其權利,能夠使用這些權利進行社會活動。權利表明公民處于特定的社會關系中,是社會倫理的側面反映。[6]公民在行使其權利的過程當中體現出個體的自由和平等,是社會價值理念的本質反映。市民社會的倫理道德要求公民能夠行使充分的權利,能夠擁有獨立的財產權和個體性特征,在其過程中獲得自身長足的發展。需要說明的是,權力和權利二者的聯系和區別,它們是對立統一的存在。市民社會的發展要求公民個體擁有真正的權利,國家機器正常的運轉需要政府擁有足夠的權力,因此從利益關系來看,二者集政治利益和社會利益于一體。隨著社會的變遷和經濟的發展,社會機構和政府機構逐步分化,形成了兩類利益群體。市民社會代表著私人領域的特殊利益,而政府代表著公共領域的普遍利益。二者在經過長時間的矛盾與融合當中逐漸達成了某種均衡,即公民一方面努力追求自身的權利,并且盡可能實現權力的制約。從市民社會的變遷過程來看,其發展的態勢中一直呈現出權力社會向權利社會的變化。與此同時,公民擁有一定的權利也決定了其必須擁有相應的義務。無論市民社會發展到哪一階段,都沒有絕對的權利和絕對的義務,權利和義務是互為補充的。[7]公民在自由的行使其權利的同時,也要對自身的行為負責,確保這一行為不侵犯他人的權益。現代市民社會的倫理不僅高度重視權利的尊嚴,同時也體現出義務的必要性。假設市民社會缺少了義務的規范,政府將不再具有真正意義上的作用,社會完全依靠公民只行使權利而不遵守義務的方式來運轉,這在市場經濟快速發展的現代社會中是不可想象的。

再次,社會倫理體現出契約精神。市場經濟越發展,越需要市場主體能夠相互之間遵守一定的契約,這樣才能保證市場經濟的良好運轉。市場主體在道德倫理的框架內根據自愿的原則來達成某種合約關系,通過公平的利益交換來實現經濟行為或者社會行為。社會倫理體現出來的契約精神本質上要求這一契約行為能夠對雙方有利,既能獲得足夠的利益,又能夠幫助對方實現某種目的。傳統社會中大多數行為都是通過訂立契約來完成某一活動,而在現代市民社會中,公民的道德倫理觀念相比以往要薄弱很多,而契約是以雙方的誠信為基礎的,所以要對另一方有足夠的信任才能夠順利地實現社會或經濟活動。反過來看,假設利益雙方對彼此擁有足夠的信任,那么訂立契約是否是一種多余的行為呢?因為契約本身是以誠信為基礎的。其實,在社會經濟行為中,契約是將誠信具體化和現實化,如果雙方能夠保證誠信,契約的作用便看不出來;如果雙方有一方或者兩方都不能保證誠信,契約便能夠發揮其作用,能夠讓違約方承擔一定的道德后果和利益后果。

另外,社會倫理體現出民主精神。任何一個社會以及任何一種社會階段,其主體都是由普通的平民構成的。有了這一前提,對于社會倫理的民主精神才能有深刻的認識。在日常的社會生活中,社會倫理作用與廣大人民的表現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完美和高尚的。社會生活會將一切道德觀念去掉其表層的光輝,通過世俗的方式體現出來。因此,社會倫理的根本目標并不是在全社會范圍內塑造理想的道德群眾,而是讓人們能夠在日常生活中既自由又遵守一定的道德規范和價值取向。[8]當然,這并不是說市民社會降低了人們的道德標準,而是強調某種社會精英式的理想社會是不存在的,也不可能實現。擁有超高道德倫理的人是極少數的,將他們的標準應用到廣大的普通民眾身上是不科學也是不可能的。市民社會的生活仍然需要返回到其世俗化的層面,這才是民主的真正內涵。因此,社會發展到當前階段,需要解決的一個重要問題就是科學的認知倫理道德在市民社會中的應用程度,要轉變倫理范式,更加貼近普通民眾的生活實際,真正實現社會倫理的民主化。

三、法律和倫理的動態平衡

1.現代社會的理念是尊重人的個體性,維護人的自由和尊嚴

人格是構成人這一類社會群體的基本屬性之一,現代社會的形成和發展必須以人的獨立性為前提。市民社會無論是在法律的范疇內還是在倫理道德的范疇內都充分尊重人的尊嚴和獨立,人們之間都是平等的關系,即使有的人較其他人擁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財富。國家機器雖然確定了國家范圍內的政治屬性,但是不能干涉人的精神世界,否則就不具有真正意義上的倫理價值。在現代社會中,為了實現人的尊嚴和獨立,必須把倫理和法律相結合,促進二者協調發展,建設現代型的法治社會。政府需要保障獨立的倫理價值,沒有這一保障,社會經濟就難以發展,社會秩序會出現紊亂。市民社會的倫理價值在于它更加追求人在社會中的現實價值和發展空間,是社會發展的長遠驅動力,如果人失去了其獨立性特征,倫理不復存在,社會也會因此而止步不前。一個良好的社會形態應該既有經濟的發展,又有倫理道德的發展,人在社會中經濟自由,又精神自由,這才是社會的良性存在。任何一個社會缺少了倫理道德這一重要元素是不能健康發展的,即使有著法律的約束,人類也無法正常有序地生活。市民社會中的人的價值目標包括兩大層次。一類層次是比較淺顯的,包括財富的增長和生活的現代化等。另一類是更深的層次,包括人的精神和民主化。有了這一層次的追求,社會的發展才具有根本的動力,人的社會行為才有了根本的依托。這兩個層次不能本末倒置,不能為了財富和經濟發展而犧牲更深層次的價值追求,否則會造成社會倫理道德淪喪,人們的精神支柱會坍塌,民主意識喪失,這對于生活在現代社會中的人來說是非常可怕的。

2.法律和倫理本質上是互不兼容的,一方的發展必然帶來另一方的限制

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法律完全超越了倫理而成為社會治理的主要手段,倫理對社會成員的作用微乎其微。這一社會形態的出現具有其歷史必然性。在市場經濟中,等價交換是其原則,倫理手段可能造成交易雙方處于不等價交換的地位,因此要用硬性的法律手段來維護這一經濟秩序。所以資本主義社會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私法來保障市民社會成員的個人利益。但是法律的過分使用也容易出現問題。法律雖然在保護私人利益方面具有良好的效果,但是同時也對社會倫理產生了強烈的排斥性,反而會造成社會群體出現情感上的間隙,不利于社會秩序的穩定。法律實施中不允許倫理的因素出現是正常的,但是如果法律對倫理產生了明顯的排斥作用,這是不健康的社會形態,因為市民社會沒有倫理的話,經濟活動單純依靠法律的制約是不能有效進行的,社會行為沒有倫理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人類社會的整體秩序會被打亂,不會再發展。實際上,倫理的社會作用是非常廣泛的,它的作用在法律不能起作用的時候就會顯現。當然,使用倫理管理社會并不是要讓法律不發揮其作用,其實二者是可以通過一定的平衡來實現互不干擾,共同作用的。

3.法律逐步完善,對公民個人財產和利益的保護作用越來越廣泛,力度也更大

公民的個體性也在社會經濟的發展過程中得到重視和尊重,個人擁有更多的權利來實現自身的社會價值。法律保護個人的利益財產不受到侵犯,遵循市場經濟的資源優化配置原則,保證任何個體都能夠擁有同樣的獨立性,即每個公民在人格和尊嚴上都是平等的。法律的這一終極訴求和倫理價值觀念是相似的。任何人不論其財產多少,都有權利追求幸福的生活,乞丐和富翁在身份上是平等的,受到法律的同等保護,倫理觀念中他們都是人這一獨特的社會群體中的一員,不能因為財產的多少而厚此薄彼。由此可以看出,在現代市民社會中,法律和倫理雖然性質不同,作用不同,但是其終極目的都是一樣的。雖然法律作用于個體的物質經濟方面而倫理作用于個體的精神層面,二者也可以在動態的發展中達成平衡,共同發揮其各自的作用,維護社會秩序的穩定,促進經濟和精神文明的發展。

第7篇

 

一、政治倫理的來源

 

政治倫理一方面研究政體的倫理特征,另一方面探求政治的道德內涵。政治倫理中各種各樣的理論從古至今一直都是圍繞平等和公正的論證來展開的。因此,在政治倫理的討論中,主要以社會問題為主導,所討論的內容大多涉及平等和公正等一系列問題。在這種視角的下,中華民族社會治理傳統中原本就具有的豐富的倫理資源得到有效的重視和挖掘,如何更好地對待自己以及他人的權益、如何安身立命等問題應該得到回答和解讀。

 

‘‘政治”的道德哲學意義就是通過社會治理的價值引導使政治秩序處于有機平衡中。價值引導對于任何時代和任何社會都是至關重要的。一旦價值紊亂,就可能導致其社會成員思想和行為上的混亂,使其產生精神失落。這時候,精神失落成為政治倫理‘‘失序”的重要信號,它表征著人類對現實政治生態的不滿與擔憂。這種不滿和擔憂反過來成為政治倫理從"公IE”走向“失衡”的情感裉源和精神動力。精神失落作為一種復雜的心理情感,它不只是無助、彷徨、失望等心理的情緒表達,更深刻的意義在于激勵個體以至群體反思政治倫理“失序”的根源。在這種反思中,有可能對行動者提出向“真”的道德要求。在"真”的引導和規約下,平等和公正不再僅僅停留于主體內部,而成為具有實踐本性的道德情感,激發行為主體遵循道德規范,通過自我的努力,確立起具有強大力量的道德自我。

 

政治倫理的建構來源于社會治理的意義世界。正是在這個思想的基礎上,我們才把社會治理重要價值之間的關系看作是倫理性的關系,才把法律和制度的約束看作是倫理價值。如果對社會治理意義世界的確立是可靠的,那么,它們就不僅僅是對倫理價值的一種認可,反而會成為政治倫理的構成性要素。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政治倫理的建構不是不要人類的治理能力,更不是沒有根基的理論之果,而是建立在社會治理的意義世界上。"如果不斷要求人的自由的話,就需要以普遍的人類能力需要,而不是以宗派的名義提出。”[1]從這個意義上講,社會治理是政治倫理的直接反映,政治倫理的實踐直接或必然地體現在社會治理的發生學基礎之上。

 

在社會治理領域,每一個力求公正和平等的措施都可能引來非議。當然,這個非議不是大多數人的非議,而是小集體的非議。在社會治理領域,成效的滿足感最先來自于家庭。這是因為,由于血緣關系的存在,家庭的秩序成為社會治理的意義與價值的體現。基于地緣聯系上的秩序,家庭的道德滿足感會很快擴張到社會以及政治領域。所以,作為一種需要建構的政治倫理,為保證家庭倫理擴展后的意義世界得以維系,其倫理內涵與要求就是尋求一種更為廣泛,也更為普遍的倫理規范。

 

由此,順著這個思路,我們可以做出這樣的研判:這種基于"血緣關系"而產生的倫理規范,必然不具備普遍化、客觀化的特性,必然需要將所有的倫理關系回歸到基于‘‘平等和公正”的“政治道德”上,這其實就是倫理“高級化”之過程。我們可以從中得出這樣一個“隱而未顯”的結論:政治倫理的志向其實就是鼓勵個體與社會生命機體的平衡。也就是說,政治倫理最終講求的不是建立在普遍倫理規范基礎上的政治互動,而是建立在意義世界之上的生命平衡。

 

政治倫理的發展,雖然不乏中心與邊界的沖撞與融合,其主干仍是各自獨立演進、分立發展的。我們之所以說政治倫理的建構來源于社會治理的意義世界,主要是因為社會治理能夠見微知著。"各層次治理的新關系形式,公民社會主動建設國家公共舞臺一所有這些實際的革新逐漸形成體系,有助于確定新的治理輪廓。”[2]社會治理領域的當下問題意識,最終旨歸于道德意識的覺醒。在社會治理領域,每個人都具有道德選擇的自由以及向善的能力。社會治理的真諦在于發現和肯定人的價值,只不過這種主體價值只是有限的發現,需要政治秩序的有效參與和滲透。

 

社會治理對人的認識總是在一定的社會關系中,因而具有明顯的社會性。政治倫理的實現,是在社會的公正和平等的動機推動下實現,必須是社會的自覺自愿,因而政治倫理的問題都要從“社”這一起點出發。這意味著,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可以追溯到以道德關系構建的秩序。在社會治理領域,人的道德價值實現在于通過限制自身的自然需要,甚至通過改造自然屬性而實現道德完善。

 

社會治理的積極進取,努力完善自身的過程,體現了政治的能動性、政治的道德自主自覺,這是政治倫理的彰顯。因此,政治倫理如何起源于更易接受的道德之學,使社會治理者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選擇并保證它具有道德意義和道德價值,這是我們不得不思考的問題。

 

二、社會治理的政治倫理基礎

 

社會治理的價值導向功能,符合當前我國道德重建的文化需求。雖然我們從政治倫理起源方面對社會治理做出了理論與實踐分析,但仍有人對這一分析產生質疑。這種質疑主要體現在:社會治理的每一行為都需要有堅實的倫理基礎與道德自覺,這是否意味著只有掌握了較為專業的倫理理論的人才能進行社會治理?由于社會治理涉及公共利益,其表現為復雜的自然形態,這可能對具體實踐的操作者提出巨大的挑戰。正是"對公共利益而不是歷史情節的追求,使所有積極投身于前攝行動的公共行政者行列的人的努力合法化了,在這一努力中,他們甚至超越了制度的界限”。

 

在現實生活中,并不是只有社會治理的實際操作者才會遭遇實踐的道德困境與行為倫理決定的難題,即使專業的倫理學者也會面臨這樣的困境。應該說,對社會治理政治倫理基礎的質疑確實道出了需要改進的方面,但是,從社會治理及其后來的發展看,社會治理的政治倫理基礎在于強調道德推理是如何起作用的,其核心問題是行為決定道德正當性。因此,雖然沒有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根據可以用來做倫理決定,但是不論哪種情況,社會治理都應該具有相應的著力點,否則就沒有社會治理的政治倫理基礎。

 

1.協調的政治倫理。社會治理與其它治理的顯著區別之一在于其具有協調性。過去對于社會治理的研究,往往停留于一種管理的技術描述,而缺乏對這一過程內化狀態的道德分析。在社會治理上,經常會有一些人認為,只要自己一直實踐社會道德,即使自己內心不贊同或不情愿,也還是實現了政治倫理。

 

但是,社會治理只是管理者的事情嗎?很顯然,社會治理是一個復雜的協調活動,協調的政治倫理就是將一種社會道德內化為個體道德,首先要讓與之相關的大多數人具有充足的道德認知,它既包括對社會治理的概念、規則、是非等的正確認識,也包括對實踐這一行為所招致道德結果的認識。一個具有很高道德水平的人必然具有很高的道德認知,協調的要旨就在于讓大多數人具有很高的道德認知水平。由此可見,協調在社會治理中起著基礎性的重要作用。

 

由于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因此在很多情況下社會治理面臨利益與道德的二難選擇,這必然反映出人們對協調的認識程度。就社會治理而言,協調的政治倫理在于人們伴隨其立場、觀點和生活經歷而形成的對現實道德關系和道德行為的好惡、愛憎等心理活動,是人們在道德方面對社會治理的一種主觀態度。這種觀點其實揭示了社會治理行為與道德行為的內在一致性。

 

2.規范的政治倫理。社會治理需要經驗決策,但是更加需要規范在價值層面上的實現。在價值層面上,可以從規范對社會治理的積極作用和失范對社會治理的消極作用兩個方面來論述規范的重要性。

 

一方面,規范能對社會治理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例如,在對收入或某種資源進行管理時,為了使總和利益得到最大的增加,就應該把新增收入更多地分配給原來收入較少的人。在價值意義上,這個規范是行為的規范,這就使得社會治理具有自主性和價值合理性。規范為法律和道德所共用,法律的規范和道德的規范在相當程度上相連相通,構成社會秩序的基礎。另一方面,失范的存在可能影響到社會治理效用最大化的實現。規范是現代社會的一種基本價值和人們的基本要求,失范的存在可能會引起懈怠、不滿等消極因素的產生,這些消極的因素必然會損害人們參與社會治理的積極性和創造性。

 

所以,即使在實際操作層面上,規范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也是社會治理者的唯一目標,而經驗只是社會治理的一種形式性條件,很難賦予經驗以任何實質意義。一些研究中國社會治理的學者認為,中國缺乏規范傳統。現代社會對規范的價值呼喚,以及規范實現之艱難,更加使人產生深切的感受。這樣,社會治理者就把規范的理性選擇直接擴展為社會的理性選擇,把個人的規范價值直接擴展為社會的價值,而沒有賦予個人的特質以任何特殊重要的地位。

 

3.分配的政治倫理。社會治理大多涉及公共產品,因此,在社會治理問題上總是負外部性過多而正外部性太少,即過多占用公共產品者獲得利益,很少占用公共產品者利益受損,這就使得分配在社會治理方面總是動力不足、效率低下。

 

分配的政治倫理以“生存智慧”為宗旨,利用道德手段解決社會治理問題,試圖建立起一套以分配的政治倫理為基礎的社會治理體系。具體地說,分配的政治倫理,就是最廣泛地包容社會治理行為的體制,合理解決社會治理的公正問題,讓社會治理體制有生存的能力。厘清這方面的關系,對于我們深入了解社會治理的本質和指導社會治理的建設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分配的政治倫理提出了‘‘公正”等一系列的道德要求,在這些道德規范的口號之下,隱藏的卻是一種生存方式。“公正和節制的德性,是公正和節制的行為多次重復后才產生的。”[4]作為生存智慧的公正分配,不僅在經濟生活當中存在,在道德生活當中一樣存在。比如在遭遇分配不公時,很多時候基本上都選擇了服從。那么,為了這種“德性”犧牲自我,也是一種生活方式。

 

但是,我們不能無視這樣的生活方式,而是要促進分配的政治倫理在社會治理領域的廣泛認同,不能人為造成個性意識與德性要求的割裂。我們需要做的是,使管理主體與客體達成"動機系統”與“評價系統”的一致性一在最終的道德價值判斷中找到共同的契合點,使得分配的政治倫理成為社會治理的現實智慧。

 

三、以價值生態把握社會治理的合理性

 

在理論研究中,社會治理是個系統工程。首先,社會治理是從管理的角度倡導人類社會進步與發展的,它強調人們在增加財富的同時,必須注意公正與平等。每個人都有平等的基本生活需要,所以按照相同的情況相同對待是社會治理有效性的共識。既然社會創造了豐富的物質產品和精神產品,那么社會提供滿足公民需要的機會就理所當然是公正的。雖然在社會治理領域有某種非公正現象的存在,但是按照平等原則、需要原則、品行和成就原則、貢獻原則和努力原則逐一進行分析,在道德與經濟、道德與文化的生態互動中,能夠找到社會治理合理性的基礎。

 

1.道德一經濟的生態互動。在道德與經濟的比較之中,一般認為經濟是首位,因為經濟與效率、欲望、要求等詞語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但是,人類除了有滿足物質資料生產的經濟活動之外,還有決定物質資料生產的道德智慧,人類能夠也應該運用道德、經濟這兩種要素。那么,在社會治理中,這兩種要素是不是孤立存在的呢?

 

以往我們更多地在經濟意義上強調社會治理規律,以便更好地改造社會。現在我們更需要強調另一方面,那就是承認社會治理具有道德要素,人類不只是以經濟的法則去規劃,還要在道德哲學的意義上尊重社會治理所衡量、呈現出來的自然所是。在道德一經濟的生態互動中,不同的利益訴求者有著各自獨特的對自身、對外界的評價方式。也就是說,對每個利益訴求者來說評價都是內在的,我們把這稱之為道德一經濟的生態互動。正如馬克思所說:"‘思想旦離開了‘利益’,就一定會使自己出丑。”[5]即在社會治理中,道德具有經濟效率的意義,經濟具有道德要求的意義,這是社會治理本身所固有的、非工具性的價值。

 

社會治理存在的合理性突破了以經濟為中心的主觀工具價值論,肯定價值關系說,擴展了價值的主體和客體。價值主體不僅包括個人利益,還包括整體利益,在進行自我評價時,經濟評價標準同時也應包含道德評價標準。但是,我們看到,在社會治理當中,道德與經濟具有矛盾性與沖突性,而且這種矛盾與沖突有時候還很激烈。因此,道德——經濟的生態互動實際上就是在這種矛盾與沖突之中尋求溝通機制。

 

所以說,社會治理指的是決策主體與決策客體的關系,不過這個主體推展到溝通機制,而且發展了溝通的價值概念。社會治理的合理性在于它突破了單一的價值尺度,承認所有的主體與客體都有不以主觀偏好為轉移的內在價值和存在目的,對自身和周圍環境有著道德一經濟的全面考量。當然,對于社會治理來說,這種考量都是客觀的。當我們單純為了經濟利益而進行社會治理時,可能還停留在主觀的價值把握中,從而只是讓美好的事物單一存在,而不是"美美與共”。

 

2.道德一文化的生態互動。在社會治理沒有正式提出之前,對于社會常常講的是如何管理。管理壟斷著對自然、社會發展的真理與意義詮釋。在此過程中,管理的合理性取決于直覺體驗基礎上的權威。當社會治理正式提出來之后,隨著政治、科學、倫理等紛紛從文化母體中獨立出來,人類對自然、社會以及人體本身的理解進入了文化生態的理性階段,理性成為衡量一切文化形式的價值標準。

 

但是,由于建立在文化基礎上的社會管理體系探究的是事實真理,無法深層探究社會管理的意義真理與價值真理,由此導致文化與道德出現嚴重的斷裂與對立。受自然科學的影響,具有實證主義特征的社會管理被樹立為新的文化典范。在社會管理當中,建立在道德判斷基礎上的價值真理與人文精神受到實證主義的排斥與歧視,由此導致文化與道德的內在沖突。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和市場競爭的加劇,社會管理追求世俗生活的功利主義得以盛行,與倫理道德價值觀形成了沖突,以致社會管理進入了危險與機遇并存的狀態。

 

比較而言,社會治理是一種能夠最廣泛地包容實踐活動的體系。現代社會治理活動中,道德——文化的生態互動是將社會聚在一起的粘合劑。但是,道德——文化的生態互動要真正發揮功能,就必須積極開展生態價值建設,改進社會治理行動的倫理質量。然而,社會治理開展生態價值建設要有一定的方法和途徑,如果沒有正確方法和有效途徑,其生態價值建設就無所適從,更不能持之以恒,而這種方法和途徑就是生態價值的實現機制。通過以上的論述,道德——經濟的生態互動是溝通機制,而道德——文化的生態互動將承擔實現機制,其原因在于,道德——文化的生態互動自覺地用倫理價值觀來指導社會治理行為,或者說社會治理用倫理價值觀來進行。在這個時候,中國文化當中“義利合一”因子有利于保證社會治理按計劃進行并糾正各種偏差。對于道德——文化的生態互動評判,就是指什么樣的社會治理符合倫理價值,什么樣的社會治理不符合倫理價值。此中的道德——文化的生態互動包括理解、明智、體諒等因子,從而促使整個社會治理活動合理進行,有效實現自己的價值生態。

 

四、以倫理精神體現社會治理的正當性

 

在社會治理體系下,應有正當性的概念。社會治理的正當性,就在于通過倫理精神的價值引導,使得社會治理的所有方面都以它為中心來組織,對社會治理的行為和品質的評價都按照它的觀念來進行。這正是我們所要表達的一種倫理觀:社會治理應當關注人的道德生活而不僅僅是社會生活。或者說,社會治理所要關注的核心問題仍然是倫理精神——作為社會治理的主體和客體應該如何生活?也即社會治理正當性的研究必定是內在地、從“我”的觀點來進行的。

 

在社會治理正當性考察中,社會生活的復雜性不允許我們用單一的觀點來理解和處理日常的社會問題。相反,我們應該用包容性的心態對待社會治理當中出現的各類問題。在社會治理中,只有當一個人自覺地接受了倫理精神的必要性,從社會至善的角度來真實地審視社會治理的行為、選擇和決定,我們才有可能在追求一個有意義、有價值生活的同時把正當性的社會治理建構出來。

 

在傳統的倫理精神當中,總是涉及如何認定什么是“善”、什么是“德性”,但是作為處于社會治理創新的今天,如何更好地生活將不可避免地成為倫理精神的體現。“公共管理者的服務精神是倫理精神的具體體現,是根源于公共管理的道德制度的。”[6]在當代,社會治理不僅僅體現為管理的成效如何,更體現在社會的文化建設特別是倫理底蘊。只有具有合理的倫理精神,重視社會治理過程中人與社會要素的理念,才能體現以人為本。社會治理與倫理精神之所以能夠結合,關鍵不在于倫理精神能夠為社會治理提供什么,相反,而是由于“社會治理”與“倫理精神”具有可通約性一社會治理本身內在地具有倫理性質。這也就是說,社會治理本身就應該包含倫理的精神,倫理精神應當為社會治理確立方向和規范邊界。

 

現實往往令人遺憾,我們在社會治理實踐操作中往往忽略甚至否認倫理精神對社會治理構建的重要作用。在一些地區,我們仍然可以看到經濟建設手硬”、社會治理‘‘一手軟”的問題。事實上,那種與倫理精神完全無關、超越社會倫理精神而采取所謂的社會治理根本不可能存在。因為任何社會治理活動,不管從其手段還是目的來說,都存在著人和社會發展的意義或價值問題。如果釆取了損害一部分人利益的社會治理,這樣的社會治理就一定不符合倫理道德。

 

社會治理既是一個體現權利義務觀的政治學概念,也是一個與德性、美德、品德、道德等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倫理學概念。以倫理精神體現社會治理的正當性,就是指“如何更好的生活"來把握現在和未來。不同形式的社會治理對倫理精神的理解并不完全一致,但是基本上可以把倫理精神界定為社會治理主體和客體應具有的品性、能力與資源,這與公民品德、公民素質、公共精神、公民屬性等在同等意義上理解和使用。可以說,倫理精神就是我們每一個人最需要擁有的人文力,這些人文力能夠使我們自覺地服務于社會治理,從而自覺地捍衛社會治理的正當性,最終確保倫理梢神的自由。

 

傳統的社會管理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觀念,就是把社會管住就可以了,社會不發生亂子就可以了。但是,現代社會要求社會治理應著眼于增加社會活力,營造和諧有序的社會環境。因此,我們可以這樣來設想社會治理的本質:社會治理在根本上就是造成和諧亊態的發生。這方面的典型例子體現在城市治理上,城市治理在本質上是以社群為基礎的,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如果攤販們各自為政,勢必會阻礙城市治理措施的執行和目標的實現。表面上看,城市治理措施確實犧牲了某些人的自由和權利,但是這些犧牲是提高城市治理水平的必要成本。在組織良好的城市治理中,攤販和城管如果具有共同的價值和信念,就能夠形成彼此互助的觀念,有助于城市治理措施的順利實施。

 

社會治理是一個系統工程,需要通盤考慮、各司其責、多方共進。所以,我們不能忽視社會治理的一個本源性特點,那就是倫理精神的存在。認清這一點,就可以有效地反駁道德虛無主義。但是,我們也不能把倫理精神力量絕對化,使之成為如霍布斯所稱的"利維坦”。也就是說,要使社會治理獲得道德的證明,獲得正當性,通常通過以“善"的價值對人的行為進行引導。我們可以設想:每個人追求自己的好生活是合乎理性的,也就是說,他們對自己的生活目標抱有一種真誠信念,那么,這種合乎理性的信念必然延伸到社會治理領域,從個體和社會找出"最大公約數”。如果這樣的理解和包容是一個長期的、不可改變的事實,那么公民就能夠參與社會合作項目,并維護這種社會治理的正當性。

 

結語

第8篇

一、“社會化的人”:法人類學基本論域的主體維度解讀

作為法人類學的研究主體,社會化的人是“歷史唯物主義一切范疇、概念展開的基礎、前提、根據和出發點,是一切運動變化的能動性根源”。[8]正是圍繞現實社會條件下從事實際活動推動歷史發展的特殊社會人,通過對國家與文明起源、原始社會制度等人類學基本問題的思考,馬克思在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揭示了法產生的根源物質性、階級性和規律性。這種基于社會性、歷史性的人類學研究,實現了傳統人類學研究科學性、實證性向歷史性、價值性研究視角的轉化,不僅“構建完成了一個從早年到晚年、從抽象哲學研究到實證研究完整的人類學研究體系”,[9]確立“把握世界、把握社會存在和人類命運的人類學思維范式”,[10]實現“在哲學—人類學思想層面,青年馬克思和晚年的馬克思的統一體”。[11]因此,從主體性角度出發,法人類學以社會中存在的事實和現象為對象,在唯物史觀充分運用和發展中實現了“自然史與人類史的彼此相互制約”,[7](P21)即自然人化和人化自然的歷史統一。

二、法與社會治理:法人類學基本論域的歷史維度解讀

杜爾干(Durheim)提出,對社會成員行為進行社會制約(SocialConstrainr)是人類學特別是法人類學的重要研究領域。作為貫穿人類社會發展歷史進程中重要的治理手段,法治在社會治理和國家管理歷史中發揮著“治國之重器”[12](P23)的重要作用。摩爾根在其《古代社會》著作中運用田野調查取得的重要資料證明,在原始社會里由于生產力水平極端低下,不存在根本的利益對立沖突,公共事務管理和爭端不需要國家及其管理機關的存在,而是基于一種氏族成員自發的社會自治形態。因此,在《人類學筆記》中,馬克思、恩格斯進一步將摩爾根的管理觀念升華為一種政治觀念。他認為初民社會中“公共事務比今日更多……絲毫沒有今日這樣臃腫復雜的管理機關……歷來的習俗就把一切調整好了”。[13](P92-P93)這種社會運行管理體制使得習俗在執行中不需要國家那樣的特殊強制機關來保障實施,成員自身將“服從自己本身理性的即人類理性的自然規律。”[7](P228)帶有宗教禁忌和道德禁令色彩的習慣規范不僅代表著氏族成員的共同意志和利益,而且對所有人員都有共同約束力,成為維系初民社會基本社會秩序運轉良好的基本準則。隨著社會生產力水平不斷提升,原始社會治理形式必然“陷入了不可解決的自我矛盾”。[13](P170)生產力發展和生產關系變化要求一種強有力的力量進行有效社會管理,在組織社會生產的同時維護社會秩序,這種“從社會中產生但又自居于社會之上并且日益同社會相異化的力量,就是國家”。[13](P170)此時,原始習慣因國家意志的出現而擺脫了偶然性和任意性的色彩,逐步被神圣化和制度化,成為了一種帶有強制色彩的“法權習慣”(恩格斯語)。此時,原有習慣禁忌色彩進一步加劇成為帶有強制懲戒性的法律責任,原有習慣秩序也相應被法律秩序所取代。在這個質變過程中,“國家意志即法律的一般表現形式”,法律規范性和程序性特征成為國家管理社會事務基本手段,構成了“現代公法狀況的基礎”(恩格斯語)。但是,認為國家雖然承擔著社會治理職能,究其本質依然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集中體現,是階級壓迫的暴力工具,國家依然具有“劊子手”和“牧師”(列寧語)雙重職能屬性。隨著社會生產力水平進一步發展,基于人民民主制度的社會治理將逐漸取代國家管理,“從統治社會、壓制社會的力量變成社會本身的生命力”。[14](P377)在這個過程中,凌駕于社會之上的國家管理將不再與人民群眾相分離,而轉變為社會組織體的自我治理。此時“公共職能將失去其政治性質,而變為維護真正社會利益的簡單的管理職能。”[14](P95)正是在這種異化和復歸的歷史演進過程中,社會管理職能將由自由人聯合體來執行,即以一種新的更高形式的社會自治模式出現。此時,人民的利益成為最高的法律,國家和法律都將成為人的自由產物,由此將實現政治理性和法律理性的辯證統一。所以,在馬克思法人類學研究視域中,法作為一個重要的社會治理手段經歷了人類文明蒙昧初期的自發治理到以管理者形式出現的國家,再到各種高級形式的聯合體治理的發展路徑,體現了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事物發展螺旋式上升的基本原理。

三、權力的法治監督:法人類學基本論域的政治維度解讀

伊斯頓(Eastong)認為,人類學家對政治制度的研究,主要是“通過各種政治制度的比較,以達成對各種政治目標要素的形成原因的分析”。[15]在西方政治文明發展的歷史進程中,不同歷史時代的思想家、政治家對公共權力和法治監督問題進行了深入思考和闡述,構成了西方傳統政治哲學中法與社會關系的一個核心研究范疇。柏拉圖認為,權力運行只有嚴格地服從法律,才能在有效減少“任性”的同時獲得權威。亞里士多德進一步闡述了法律對權力的制約作用,認為首先要確保“已成立的法律獲得普遍的服從,而大家所服從的法律又應該本身是制訂得良好的法律”。[16]這種良好的法律不僅是隱藏在成文法背后的自然法則,更是支配具體法律條文的形而上學基礎和社會道德淵源。霍布斯的社會契約論進一步認為,在人人自由和平等的“自然法”社會中,人們為了自己的安全和權利,通過彼此訂立契約,將自身的部分權利交給社會成員共同執行,“這就是那偉大的‘利維坦’的產生”。[17]在法人類學家看來,“‘利維坦’機關———中央政府在特定區域內壟斷了強力的使用,社會秩序得以維護”。[18]但是,盧梭認為在這個建立在社會契約基礎上的公共權力體系中,人民權利在向公共權力的轉化過程中,極有可能出現權力的濫用。為了確保公共權力不被濫用而出現腐化和敗壞,盧梭認為只有法治建設才能成為根本制度保障措施。對于上述問題,法人類學研究觀點認為,在初民社會中存在著權力產生、運行和監督關系。正如阿倫特(Arendt)觀點所述,權力是一個政治共同體賴以維系的重要紐帶,只要人們聚集在一起并協調行動,權力的運行和監督問題就已經產生。法人類學深入探討了法律與公共權力之間始終存在的歷史的辯證關系,提出“隨著法律的產生,就必須產生以維持法律為職責的機關———公共權力,即國家”。[19]對于法治如何實現對權力的監督,馬克思認為“‘法律’一詞是和兩個概念———‘規律’的概念,‘力量’的概念———緊密地連在一起流傳下來的。”[20](P652)因此,在人類學研究視域中,法對權力監督和制約問題一般從法的力量和規律兩個層面展開。對于法治力量來源問題,馬林諾夫斯基認為,梅因所發現的法來源于自由身份向契約的轉變,在這個轉變過程中產生了一種抽象力量,從而使得法“過于實用而不能得到宗教制裁的支持,太壓抑以致遠離了善意,太注重人格的需要”。[21]霍貝爾進一步闡述這種抽象力量,認為產生這一抽象力量的根源是“擁有司法特權的個人或團體的有形的壓力,這種壓力可以是威嚇性的或事實上的一種物質力量的相威脅”。[22]所以,在霍貝爾看來法權威性是社會成員對其認同和遵守的基礎,是監督公共權力有序運轉的前提。對于這種法治權威性的根源,馬克思法人類學基本觀點認為,在原始公社解體之后,法成為統治階級以國家的形式組織社會管理的一種重要手段。因此,法“力量”根源是由國家權力機關頒布的、直接約束或調整人們行為的規范體系作用。正是隨著法強制力的提升,才使得“人們關于權力和威儀的概念大大升級”。[20](P652)而對于規律來源,馬克思認為只有“在自由的無意識的自然規律變成有意識的國家法律時,才成為真正的法律”。[7](P176)所以,善法才是善治的前提,真正的法律不僅是簡單自由、正義和理性,更“是人的行為本身的內在的生命規律,是人的生活的自覺反映。”[14](P71)只有法律真正成為人民意志的集中體現,這種“法”才能在普遍的服從和遵守中得到力量,從而使其脫離“動物的法”而具有了“人類的內容”(馬克思語)。所以,為了解決人類學研究語境中“傳統政治權力的監督體制退化”[23]問題,馬克思認為人民群眾應當充分運用法律手段監督權力的運行,“不要再總是把他們當作完美無缺的官僚,百依百順服從他們,而不進行批評”。[24]只有將人民民主監督和法治制度監督有機結合,才能使“從社會的公仆變成了社會的主人”,[14](P12)確保權力運行得到法律嚴格監督,進而避免“合法的權力變成專制的權力”。[25]

四、余論

法人類學研究論域的現實維度解讀在現代法人類學研究視域中,學者們不僅關注人類社會早期形態中法產生的起源和發展形態等問題,同時也將研究領域拓展到現代社會發展法治體系建設問題。茨威格特(Zweigert)認為,“真正的法律不過是逐步成長的、歷史上流行的、根植于民俗與民情的習慣法”。[26]在任何具體的社會中,不僅存在國家正式制定法律,而且存在一定區域內適用的鄉規民約、宗教規范、社會規范、家族法規和民族習慣法等多元法律體系,這些構成了現代社會的多元治理體系問題。馬克思法人類學觀點認為,對于多元法律體系的歷史形成原因,法產生同國家一樣,也經歷了一個長期復雜過程。最初習慣法僅僅是氏族習慣的延續和發展,在上升為法律的過程中才實現“雙重制度化”(DoubleInstitutionAlization)。恩格斯認為原有習慣法并沒有完全消失,而是“在被壓迫者手中留下了一種武器,直到現代還有其生命力”。[27]這種持續生命力和歷史延續性體現在一定區域內習慣法對社會組織或群體及其成員之間的社會關系的調整和規范上依然具有法律效力。當前,十八屆四中全會作出的《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指出要“深入開展多層次多形式法治創建活動,深化基層組織和部門、行業依法治理,支持各類社會主體自我約束、自我管理。發揮市民公約、鄉規民約、行業規章、團體章程等社會規范在社會治理中的積極作用”。[12](P54)這是法學理論研究體系中第一次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多元化法律制度構建問題,對法人類學發展提出了嶄新的課題。因此,對于相關問題研究必須嚴格按照人類學基本原理和基本方法,把多元法律體系構建問題放置在具體歷史和法律文化的環境中進行考察,這也成為了法人類學研究的現實意義所在。

作者:褚爾康 趙宇霞 單位:山西大學 研究所

第9篇

關鍵詞:貧困治理;治理能力;提升路徑

中圖分類號:C913.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4161(2015)03-0031-04

DOI:10.13483/ki.kfyj.2015.03.007

貧困與貧困治理是一個全球性的話題。即使在西方發達國家,貧困依然是困擾性的社會問題。現代化和貧困化共生共存是當代社會的一個顯著特征。盡管在過去的20世紀,人類社會取得巨大進步,但是緩解與消除貧困仍然是21世紀人類社會面臨的重要任務。我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也是世界上貧困治理成效最為顯著的國家之一。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政府所實施的貧困治理戰略在緩解貧困地區的絕對貧困狀態方面取得重大進展。世界銀行2013年的《世界發展指標》稱,中國極度貧困人口占世界極度貧困人口總數的比例從1981年的43%下降至2010年的13%。但我國絕對貧困人口的基數仍然很大,截至2013年貧困人口仍有8249萬,貧困發生率為8.5%。貧困發生率超過20%的有(28.8%)、甘肅(23.8%)、貴州(21.3%)、新疆(19.8%)、云南(17.8%)和青海(16.4%)等少數民族比例較高的6個省份。“絕對貧困現象基本消除”依然是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奮斗目標之一。貧困治理是任何一個現代政府不可推卸的歷史責任,貧困治理能力也是政府治理能力題中應有之義。因此,在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進程中,探討政府貧困治理能力及其提升路徑問題,無疑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

一、貧困治理:政府不可回避的責任

在世界各國貧困治理實踐中,基于自然環境、政治制度、社會結構、文化背景等方面的差異,貧困治理所需解決的問題不可能相同,也不是單一的。然而,無論在哪個國家和地區,無論引發貧困的原因有多么不同,貧困治理都是現代政府的一項重要職能。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又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貧困治理是政府義不容辭的責任。這既是世界各國政府的共性使然,也是由社會主義本質所決定的。

首先,政府承擔貧困治理責任是市場經濟中各國政府的必然選擇。政府介入貧困治理的一個依據就是市場經濟運行過程中不可避免的失靈現象。不同于政府運作的公平原則,市場運作是由優勝劣汰的效率法則主導,使得市場能力不足的群體陷入貧困境地。市場機制會導致強者更強、弱者更弱的“馬太效應”。目前貧困發生率較高的省份主要集中于西部地區,一定程度上是由市場經濟條件下區域不均衡發展引發的后果。貧困群體由于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的雙重缺失,難以在勞動力市場上就業,因而處于就業權和保障權的貧困狀態。實踐證明,市場不是解決所有社會問題的靈丹妙藥,在解決社會問題過程中,政府的介入是必然的,“有許多理由說明為什么政府不同于私營部門,最重要的一條是,對許多公共組織來說,效率不是所追求的唯一目的,比如在世界上許多國家中,公共組織是公民的‘最后的依靠’,他們正是通過不把效率置于至高之上的地位來立足于社會的”。政府是貧困群體的依靠對象,他們要擺脫貧困狀態或者打破貧困循環需要政府建立社會保護政策進行干預。例如,聯合國191個成員國一致通過旨在將全球貧困水平在2015年之前降低一半的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

其次,政府承擔貧困治理責任是社會主義本質的具體體現。我國長期以來形成了以政府為主導的貧困治理體制,政府主導一直是我國貧困治理的基本經驗。社會主義公有制的建立,為我國從根本上消滅貧困問題奠定了經濟基礎和制度基礎,當前社會生活中的貧困現象只是初級階段生產力發展不充分的表現。我國政府向來高度重視貧困治理問題,堅持效率和公平相統一的價值取向。“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既要追求資源配置的效率目標,也要兼顧公平原則,更要對貧困地區采取有效的扶持政策。”20世紀80年代以來,政府廣泛動員全社會的力量,按照統一部署,有組織、有計劃、大規模地長期開展貧困治理行動,這在世界上是絕無僅有的。特別是針對貧困群體主要集中于西部地區的現實,在20世紀末推行“西部大開發戰略”,以政策干預解決貧困地區的發展問題。我國是目前全球唯一提前實現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中貧困人口減半目標的國家。鑒于2013年底我國還有8 249萬貧困人口的現實,2014年,國務院決定將每年的10月17日設為“扶貧日”,以動員社會更為廣泛的力量共同推進貧困治理。“絲綢之路經濟帶”國家戰略的推出,更是為西部貧困地區的發展進一步提速。

最后,政府承擔貧困治理責任是社會和諧發展的現實要求。貧困問題已經是中國和諧社會建設中的一大隱憂,也是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一個“短板”。在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轉型過程中,政府貧困治理目標是否實現,不僅關系到貧困群體的生活問題,而且關系到整個社會的和諧與穩定。我國目前社會生活中的一些失范現象和越軌問題往往與貧困相關聯。貧困治理在現代社會里不僅是簡單的經濟問題,而且是一個關乎社會安全的政治問題。鑒于我國貧困群體依然高達8000萬,貧困問題不能僅靠貧困者的自發努力來解決,政府要增強貧困治理的自覺性,自上而下地整合多種貧困治理資源來消除貧困。政府積極參與貧困治理是加強和改善民生,提高政府合法性的途徑。政府在貧困治理過程中通過以人為本、以發展為導向的執政理念,著眼于提高貧困人口的自主脫貧能力,構建社會發展成果共享機制,進而保證貧困群體從社會發展中受益,實現社會問題的源頭治理,從根本上維護社會和諧穩定。

二、政府貧困治理能力的基本要素

毋庸置疑,貧困治理是客觀存在的政府責任,關鍵問題是政府責任的實現機制,而政府貧困治理能力的高低關系到這種責任能否實現。“治理一詞的基本含義是指官方的或民間的公共管理組織在一個既定的范圍內運用公共權威維持秩序,滿足公眾的需要。”貧困治理也就是治理主體運用一定的方式滿足貧困群體需要的過程。在貧困治理過程中,政府不再是唯一的治理主體,但政府通過優化治理結構來塑造多元主體的關系;貧困治理方式則是政府通過制度供給,來保障貧困治理的實施和可持續性;貧困治理目標也不限于以物質資源滿足需要,而是更多地為貧困群體創造發展機會。因此,政府貧困治理能力的基本要素包括結構優化能力、制度保障能力和機會創造能力。

(一)貧困治理的結構優化能力

貧困治理結構是近年來國際社會在貧困治理研究和實踐中提出的一個概念,是把貧困理論與治理理論相結合的一種嘗試。貧困治理結構是在貧困治理過程中對多元主體之間權、責、利關系的一種規定,是形成多元共治格局的基礎。貧困治理結構能充分利用政府、市場和社會三方面的力量,吸納一切可用資源投入貧困治理行動,解決政府貧困治理資源不足的問題;通過嚴格規范治理主體的責、權、利,達到合理分工、優勢互補的效果;通過動員作為治理對象的貧困群體,塑造他們在貧困治理中的主體意識。在貧困治理結構中,貧困治理的行動主體不再限于政府,社會組織、企業組織和貧困者自身都可能是行動的參與者。但是,貧困治理結構必須由政府建構,因為面對分散的多元主體,只有政府才能把各方面的資源整合起來,投入到貧困治理行動中。特別是我國業已形成的以各級政府為主體的組織體系是貧困治理結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政府優化貧困治理結構的能力體現為:一是政府通過經濟政策和社會政策引導貧困治理資源配置,創造有利于貧困治理的政策環境;二是政府動員企業和社會組織參與貧困治理,逐步形成貧困治理中“一核多元”的治理格局;三是政府監管企業和社會組織的貧困治理行為,確保貧困治理行動的公益性和福利性。

(二)貧困治理的制度保障能力

制度的本質是對利益關系的調整,有效的制度能夠為個體提供有效的利益激勵機制和充分的自由選擇空間,同時,也提供了利益約束機制以規范人們追求利益的行為。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我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生產力的發展為消除絕對貧困問題提供了充分的物質基礎。但是,市場經濟是以追求利潤為導向的,在市場經濟體制尚不健全的情況下,人們往往由于過度關注和追求效率而不可避免地對公平構成損害,導致貧富差距日益擴大,從而使相對貧困現象更加凸現。因此,政府需要通過建立相應的制度規范對市場經濟缺陷進行矯正,以制度規范來保障弱勢群體的基本權利,維護社會公平正義。與此同時,在當前的貧困治理實踐中,一些投機行為和違規現象也是客觀存在的,迫切需要通過制度建設來加以約束和規范。政府在貧困治理中的制度保障能力體現為:一是運用掌握的公共權力進行制度供給,建立社會正式運行規則,保障貧困群體權利的實現;二是合理引導非正式規則,對社會上業已存在的那部分合理的規則予以正式承認,如把社會互助的文化傳統上升到制度層面;三是制定制度的執行機制,確保制度得以執行,使貧困群體真正享受到制度所帶來的福祉。

(三)貧困治理的機會創造能力

政府有責任為社會成員提供發展機會,唯其如此,政府才能證明其存在的正當性和合法性。對于大部分貧困者而言,他們正是缺少相應的發展機會,導致發展權難以實現。從這個角度出發,貧困可以被視為因發展權被剝奪而導致的發展不充分現象。同其他社會群體相比,貧困群體所擁有的社會發展機會最為稀少,“先賦性”的優勢機會談不上,在自致性取向的機會獲得中,他們也處于被動的甚至是無奈的境地。即使在美國的種族改革中,受益的是黑人的中產階層,黑人中的底層受到種族和階級的雙重歧視,依然是“真正的窮人”。對于缺少社會資源的貧困群體而言,發展機會就是保證群體內每一個社會成員都能被公平地對待,都有機會發揮人的自身潛能和實現人的全面發展,而不是被排斥在社會經濟進程發展之外。政府在貧困治理中的機會創造能力體現為:一是通過發展生產力為社會成員提供更多的發展機會,只有持續的發展才能為社會成員的發展拓展空間;二是消除各種社會排斥現象,為貧困群體共享社會發展成果創造條件;三是提高貧困群體的發展能力,使他們同樣能夠分享社會發展成果,獲得平等的發展機會。

三、政府貧困治理能力提升的路徑選擇

當前我國正進入改革發展的關鍵時期,政府承擔著更為艱巨的貧困治理任務。政府貧困治理既面臨著巨大歷史機遇,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時代挑戰。因此,政府應積極吸取世界其他國家貧困治理的經驗和教訓,采取一系列積極措施,提升貧困治理能力,確保政府貧困治理責任的實現。

(一)優化現行貧困治理結構,推動政府、市場和社會三種力量的有機結合

我國長期以來形成的以政府為主導的體制在過去的貧困治理實踐中發揮著重要功能。但是,政府主導型體制的治理績效呈現出邊際效應遞減的特征。在新階段的貧困治理實踐中,政府以貧困治理體系現代化為目標,優化現行貧困治理結構,引導市場力量和社會力量參與貧困治理,以彌補政府主導型體制的不足,形成貧困治理的長效機制。

首先,厘清政府與市場的職能界限。政府承擔貧困治理責任并不意味著政府要包辦一切。雖然政府在貧困治理中處于不可替代的主導地位,但政府也存在資源不足、效率不高等缺陷。因此,必須優化現行貧困治理結構,正確界定政府在貧困治理中的職能,防止政府在實踐中的“越位”和“缺位”現象出現。政府貧困治理職能主要體現在目標凝聚、資源整合、工具創新、風險防控和責任監督等方面。貧困治理同樣離不開市場機制的作用和市場經濟的發展。以商品交換作為基本前提的市場經濟,能夠推動貧困者尋找新的生產要素,刺激他們分享市場分工帶來的利益,提高經濟活動效率,取得更好的經濟效益。在貧困治理實踐中,政府應遵循市場經濟的運行規律,使貧困地區的政策優勢與經濟組織的資金、技術和生產經營等優勢結合起來;用經濟利益作為紐帶在經濟組織與貧困群體之間建立契約關系,推動貧困群體參與市場活動。

其次,構建多元的貧困治理組織體系。在以政府為主體的貧困治理戰略中,我國貧困治理體系的運作主要依靠行政組織,由此建立了一套龐大的從上至下的“科層式”的貧困治理組織體系。在這樣的組織體系中,盡管動員了廣泛的社會力量參與,但社會組織往往被納入行政序列,變成了準政府行為,這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政府在貧困治理中的帶動力和影響力。那些沒被納入行政序列的草根性社會組織,則因合法性不足而在貧困治理實踐中處于尷尬境地。政府在貧困治理中的具體行動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政府的目標凝聚能力和資源整合能力。貧困治理要以政府的行為帶動、組織和影響多方面組織參與治理行動。構建多元的貧困治理組織體系,政府要采取以下措施:一是保障具有官方背景社會組織運作的獨立性,使其貧困治理行動由現在的準政府行為轉變為民間行為;二是引導和扶持民間組織參與貧困治理,逐步改善民間組織參與貧困治理活動的社會環境;三是建立國際交流合作平臺,鼓勵國際組織參與國內的貧困治理,統籌運用國際國內兩種治理資源。

最后,建立貧困群體參與貧困治理的機制。由貧困者參與形成的自下而上的貧困治理機制是整個貧困治理結構的重要組成部分。國際組織貧困治理的經驗表明,讓貧困者參與貧困治理行動,借助群體力量獲取和提高適應市場的能力,是貧困治理取得成功的關鍵;反之,缺少貧困者的積極參與,政府的貧困治理計劃則難以有效推行。政府要為貧困者主動參與貧困治理創造條件:一是鼓勵和引導貧困群體建立互的經濟合作組織,加強市場經營能力,化解在市場經濟中的原子化困境;二是推動參與式規劃,形成貧困者主動參與貧困治理決策的有效渠道;三是為貧困者監督政府貧困治理政策的執行過程創造條件。

(二)政府要加強貧困治理制度建設,維護社會公平正義

當前我國政府貧困治理的制度建設相對滯后,造成各級政府只注重貧困治理的暫時效果,沒有建立貧困治理的長效機制。任何制度都必然是內在約束和保障性的有機統一,制度對運行主體和作用對象都同時具有保障和約束作用。我國的貧困治理已進入攻堅階段,為從根本上保障貧困治理成果,政府要加強相關制度建設,從制度層面推進貧困治理。

首先,完善城鄉最低生活保障制度。隨著經濟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入,我國城鄉居民的最低生活保障體系已經基本建立,這一制度對保障城鄉低收入群體的生活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為城鄉貧困群體構建一張“安全網”。與此同時,我國城鄉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標準是很低的,覆蓋范圍也有限,依然有大量的貧困群體沒有被納入城鄉最低生活保障之中。鑒于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的“兜底”功能,把貧困人口和貧困家庭全部納入低保范圍成為一種現實選擇。城鄉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的改革方向包括:一是逐步統一城鄉之間、區域之間的最低生活保障標準,以居民生活金的名義向符合條件的居民發放;二是適應戶籍制度改革,逐步把符合條件的農民工家庭納入最低生活保障;三是提升最低生活保障標準的籌資層次,短期內增加省級財政的投入,最終由中央財政承擔。

其次,完善城鄉社會救助制度。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在收入方面滿足了居民的需要,但他們還有其他方面的需要也要加以滿足。我國新出臺的社會救助政策逐漸走向綜合性救助,其內容既包括生存性救助,也涵蓋發展性救助。既注重傳統生活救助,又包括醫療救助、教育救助、住房救助和就業救助等方面。根據社會經濟發展的要求,我國社會救助制度改革和發展的目標,應該以國家財政撥款為主,積極倡導和利用社會捐助,實現社會救助和慈善事業的有效銜接,緩解城鄉貧困現象。城鄉社會救助制度的改革方向為:一是進一步制定《社會救助暫行辦法》的實施意見,確保主要措施在各地落實;二是消除社會救助中的戶籍排斥現象,逐步把城市農民工群體納入社會救助的范圍。

最后,完善社會保障制度。社會保障制度是人類社會進步和發展的產物,更是現代社會文明的重要標志。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初步建立,市場競爭日趨激烈,一部分群體因為先天的或者后天的原因被邊緣化,成為社會弱勢群體。政府應通過積極建立和完善社會保障制度,確保這部分人能夠分享社會發展成果。完善社會保障制度,不僅是適應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要求,更是鞏固黨的執政基礎的需要。社會保障制度在我國正逐步建立,適應新階段貧困治理的要求,完善方向包括:一是完善社會保障立法,實現社會保障體系的整合;二是逐步擴大社會保障的覆蓋范圍,消除社會保障的分割現象;三是特別重視農民工群體社會保障體系的建立與完善。

(三)政府要關注貧困群體的發展能力,實現社會發展成果共享

政府推動生產力發展可以為社會成員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提供更多的生活選擇,從總體上提高社會成員的福利水平。然而,由于社會成員先天的或后天的差異,每位成員在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中的受益程度是有區別的,政府要為社會成員提供平等的發展機會,尤為重要的是關注貧困群體發展能力的培養和發展機會的獲取。目前我國正積極在貧困發生率較高的西部地區推進“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無疑會為該地區帶來更多發展機會,而能否利用發展機會取決于貧困群體的發展能力。

首先,以教育培訓提升貧困群體的人力資本。貧困者的發展機會主要靠其適應社會的能力來體現,這又與個人的人力資本水平相關。馬克思認為,“要改變一般的人的本性,使他獲得一定勞動部門的技能和技巧,成為發達的和專門的勞動力,就要有一定的教育和訓練”。貧困在某種意義上是個人發展所必需的機會與能力被剝奪,即人力資本的貧困。貧困者對知識的渴望毋庸置疑,但因為信息閉塞和經濟困難,他們缺少獲取知識的機會。政府應該成為貧困者獲取知識和技能的主要推動者,從以下幾個方面提升貧困群體的人力資本:一是在貧困地區促進教育均衡發展,提供更多的優質教育資源;二是在貧困群體中開展免費職業技能培訓,提高他們的就業能力;三是為失業人員提供免費的職業技能培訓,避免他們因長期失業而致貧。

第10篇

社會治理是中國夢的有機構成部分

作為中國夢的有機構成部分,創新社會治理至少可以在社會層面實現以下三個具體夢想。

安全之夢。人心穩,百業興。社會不穩,一切都是空想,實現中國夢就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人類社會發展史反復證明,一個穩定和安全的發展環境,是社會生產力發展進步、經濟發達、文化繁榮、科技昌明最不可缺少的基礎性條件。中國人民深知社會安全和個體安全的彌足珍貴,對社會的動蕩和分裂所帶來的深重災難有切膚之痛。國家動蕩,內部爭亂不止,就難以集中力量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人民也不會有長久的安全感和穩定感。通過不斷創新社會治理,可以形成并保持穩定和安全的社會秩序,讓老百姓感到安全踏實,讓經濟社會發展平穩有序。

和諧之夢。在安全的基礎上追求和諧,是中國夢在社會層面的進一步展開。和諧是人類社會長久以來孜孜以求的共同理想,是當代中國人民共同企盼的生活狀態和奮斗目標;同時社會和諧更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屬性。社會治理創新通過完善社會治理體制,形成維護群眾利益的各項機制,以依法治理、綜合治理和源頭處置為基本手段,消除各種不穩定不和諧的因素,可以在減縮社會代價的基礎上,增進社會進步、增強社會活力,使不同社會群體各得其所、各安其位,和諧共處。

幸福之夢。安全與和諧的夢想集中沉淀在人民的心理層面就表現為幸福之夢。長久的安全感和社會和諧穩定,會在人民的社會心理層面形成一種共同的國民幸福感。圍繞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創新社會治理,讓社會長治久安,可以為改革發展成果惠及全體人民提供強力保障,也可以防止沖擊社會心理底線的事件頻繁發生,使人民在心理上平和而知足,過上一種更有尊嚴、更加幸福的生活。

社會治理創新是實現中國夢的基本保障

社會治理為科學發展提供基本保障。解決中國一切問題的基礎是發展,只有走科學發展之路才能真正實現國家富強和民族振興的中國夢,才能使中華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創新社會治理,將為科學發展指導下的國家富強與民族振興的中國夢提供有力保障。譬如,通過社會治理創新,建立健全重大決策社會穩定風險評估機制,從源頭上防止和化解社會矛盾,為經濟社會發展創造良好環境;強化公共安全體系和企業安全生產基礎建設,遏制重特大安全事故,保障經濟生產安全運行;深化平安建設,完善立體化社會治安防控體系,依法防范和懲治違法犯罪活動,保障人民生命財產安全;另外,通過完善國家安全戰略,高度警惕和堅決防范敵對勢力分裂、滲透、顛覆活動,確保國家安全,也從內外部為科學發展基礎上的國家富強和民族振興提供強力 保障。

社會治理為深化改革保駕護航。當前的改革已經進入深水區,涉及利益格局的再調整,但“觸動利益比觸及靈魂還難”。從維護廣大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高度出發,創新社會治理,協調社會關系、規范社會行為、解決社會問題、化解社會矛盾、促進社會公正、應對社會風險,能夠充分解決好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一方面,通過暢通規范群眾訴求表達、利益協調、權益保障渠道,統籌各方面利益關系,充分調動各方面積極性,形成全體人民各盡所能、各得其所又和諧相處的局面;另一方面,社會治理創新實際上在做人的工作,正如指出的,“群眾工作是社會管理基礎性經常性根本性工作”。通過夯實社會治理的群眾基礎,可以凝聚起方方面面的智慧和力量,進一步匯集起改革的共識,為改革的深入提供強大的動力。最終做到在改革中謀發展,在發展中求穩定,以和諧推動實現改革的最終目標。

社會治理創新激勵人民參與實現中國夢全過程。在日益個體化的現代社會中,個人的自主意識、利益意識日益增強,幾乎每個社會成員都有自身獨特的訴求,這種“碎片化”的訴求無法讓廣大人民群眾形成團結一致的合力。通過社會治理創新可以讓被解散了的“原子化”的個人,在同一個目標下重新匯聚起來,激發人們為努力實現中國夢而奮斗的熱情。具體而言,在社會治理創新過程中,通過不斷強化政府的公共服務和社會管理職能,使服務型政府深入人心;建立健全黨和政府主導的維護群眾權益機制,使人民的利益都得到充分的表達和維護;充分發揮企事業單位、人民團體、社會組織和群眾參與社會事務管理服務的熱情,培育參與能力,實現政府治理和社會自我調節、居民自治良性互動。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通過社會治理體制創新,加快形成現代社會組織體制,促進社會組織健康有序發展,形成共同實現中國夢的強大合力。

以全面的社會治理創新助推實現中國夢

以社會治理理念創新助推中國夢。在中國夢這一宏偉目標的指引下,社會治理創新應當跳出維穩講維穩、管理講管理,形成“大維穩大和諧”的社會治理新理念。未來的社會治理工作應做到以服務為先導,通過寓社會管理于社會服務中,強調管理與服務并重,使管理以服務的形式體現出來,在無形之中實現社會治理目標。這種治理與服務的新型關系,體現了社會治理的服務化發展趨勢,與中國人民的安全和諧幸福之夢的內涵遙相呼應,為實現和維持社會長期和諧穩定提供了基本保障,也值得其他領域在實現中國夢的偉大征程中借鑒。

以社會治理主體多元化助推中國夢。社會治理事關每個人的切身利益,本質是以人為中心和目的對具體人的治理。社會治理不當極易使政府自視為社會管理主體,而人民群眾則被視為治理對象。在當前的社會治理體制中,社會組織尤其是公眾參與不足成為最大的“短板”所在。在社會治理創新過程中,應進一步落實群眾工作路線,尤其是要發動群眾、相信群眾、依靠群眾,從“為民做主”轉變為“由民做主”,讓廣大人民群眾直接參與到社會安全和諧幸福之夢的創造過程之中。

第11篇

〔關鍵詞〕社會共享;治理變革;社會轉型

〔中圖分類號〕D03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4769(2016)04-0075-08

〔基金項目〕中國人民大學2015年度拔尖創新人才培育資助計劃項目

〔作者簡介〕王猛,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

毛壽龍,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100872。

一、引言

社會轉型要求政府變革治理模式與體制機制,以應對社會結構調整與運行機制變動所帶來的挑戰。經濟社會結構的變遷會引致治理模式的變化;人類由傳統社會邁向現代文明的過程,亦是治理模式逐步轉型與變革的過程。20世紀后20年,西方國家出現了政府失敗與所謂的“空心化國家”(hollow state)現象,非營利組織系統承擔了大量的政府公共服務。〔1〕這種轉變對傳統公共管理理論提出了挑戰,治理理論也在此后逐漸興起。多中心治理、合作治理、網絡治理等概念日益流行,并被作為應對政府與市場失靈的替代性治理模式與政策方案。改革開放后,我國亦經歷了急劇的社會轉型,社會結構與運行機制發生深刻變化。中國的社會轉型表現為“從農業的、鄉村的、封閉的半封閉的傳統型社會,向工業的、城鎮的、開放的現代型社會的轉變”〔2〕,而治理變革則表現為“總體支配”到“技術治理”的轉型。〔3〕

當前,我國正處于推進發展模式或發展方式轉型的第三次大轉型階段。〔4〕這一階段的特點表現為: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中等收入群體逐步擴大,社會需求日益多樣化;深度城鎮化對要求進一步提高公共服務供給水平與促進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社會利益主體呈多元化與復雜化,弱勢群體分享社會發展成果的期待與中產階層拓寬上升流動渠道的要求逐步增加;社會保障體系進入全面完善階段,并逐步向全覆蓋、高質量的方向過渡。歸納而言,當前中國社會轉型呈現以下總體面貌:由偏重經濟增長向經濟社會協調發展轉變,社會事業從規模式發展轉向內涵式發展,社會利益格局進入深刻變動與調整。但在轉型過程中,中國社會主要面臨以下幾重矛盾,即快速社會轉型與社會治理能力之間的矛盾,不斷增長的公眾需求與公共服務供給不足之間的矛盾,公共服務缺位、分配不公、貧富差距、勞資關系等社會矛盾突出。

社會問題、社會矛盾常常與社會轉型相伴隨,這也恰是進行治理變革的緣由和契機。中國社會轉型中面臨的矛盾與問題需要通過進一步推進體制機制創新,以促進政府治理變革來解決。為此,十八屆五中全會通過的“十三五規劃建議”提出了“堅持共享發展”、“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理念,并把社會共享作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歸宿與落腳點。可以說,社會共享將是指導我國“十三五”時期社會發展的核心理念,亦是應對社會轉型與實現治理變革的基本思路。本文以社會共享與治理變革為主題,著重探討為推進實現社會共享的社會轉型,政府治理變革的基本方向與實現路徑。已有關于社會共享的研究,很少從治理變革的視閾進行系統思考,因此,本文從治理的層次與向度提出了思考社會轉型與治理變革的總體性框架和政策性框架。

二、社會共享與治理變革:一個分析框架

(一)社會共享與治理變革:內涵與邏輯

滕尼斯指出,“共同體(community)的生活是相互的占有和享受,是占有和享受共同的財產”。〔5〕“共享在共同體中是通行的理念和規則”。〔6〕所謂“社會共享”,是指堅持以人為本的理念,通過有效的制度安排,使全體人民共同享有經濟社會發展的成果。中國在經濟增長與社會發展取得巨大進步的同時,農村邊遠地區和社會弱勢群體卻并沒有完全享有社會改革發展的成果。隨著經濟水平的提高,中等收入群體逐步壯大,人們要求共享社會發展成果的愿望也越來越強。共享理念的提出實質上是對過去差別化、不協調、非平衡性發展理念的糾偏,亦是對現實社會矛盾與社會呼聲的回應。因此,強調社會共享,是解決當前公共服務不均、收入差距過大、貧困等社會問題,促進經濟社會發展、落實全面小康的內在要求。

落實社會共享的治理理念與目標,需明確以下幾方面問題。首先,共享什么。社會共享的內容是多層次與多樣化的。不僅包括經濟成果的共享,還包括社會成果和權利的共享〔7〕,也包括在經濟發展、公共服務、社會保障、生態環境等方面人人享有。這意味著促進社會共享既要實現公共服務的均等化,還要重視滿足公眾多樣化的需求。其次,誰來共享。社會共享的主體是全覆蓋的。實現社會共享要重點解決弱勢群體、城鎮困難群體、農村地區與偏遠地區的問題。通過利益分配機制改革,逐步縮小不同社會群體間的差距。享有社會發展成果并非部分社會群體的特權,而是全體社會成員皆有的權利。這意味著實現社會共享要注重消除非均衡化的制度設計,把解決弱勢群體與困難地區的問題作為治理的重點。最后,如何共享。要通過制度設計兼顧社會共享的公平性與可持續性。建立社會共享機制既要通過轉移補償支持弱勢群體,又要承認個體差異與注重可持續性的效率分配。這意味社會共享并不是一部分社會群體對另一部分社會群體的攫取,而是人人參與、共建共享的治理格局。

社會共享是中國社會轉型的重要方向,但這并不意味著社會共享的格局就會自然生成,而是需要進行制度設計與治理變革以應對社會轉型。而當前中國社會所面臨的矛盾與問題也亟須通過治理變革予以解決。可以說,促進社會共享與治理變革之間存在緊密的關聯。實現社會共享,需要在治理變革方面把握以下幾個原則:首先,社會共享體現“惠及全體”的理念。因此,治理變革不僅僅要創造人人共享的制度空間,還要營造人人共建的治理格局。其次,社會共享切中了中國社會發展中的公共服務與社會治理兩大短板。因此,治理變革需要更加關注社會事業即公共服務與社會治理,提升公共服務均等化與社會治理精細化水平。再次,社會共享的核心在于消除不同群體、地區、階層、行業間的顯著差距。這意味著消除非均衡化因素、進行促進機會均等的制度設計是關鍵。最后,治理變革的手段與方式本身也要適應社會變革,注重運用現代新理念、新技術促進治理創新。

(二)社會共享與治理變革:分析框架

理解社會共享與治理變革間的邏輯關聯,不僅需要把握治理變革之于社會共享的意義,即為何需要進行治理變革的問題;還需要明確如何進行治理變革,抑或說在哪些方面進行治理變革。明確在哪些方面進行治理變革需要深入分析治理(變革)的內在結構與層次。長期以來,對治理的理解有體系論與能力論兩大視角。治理體系論關注治理的制度設計或構成要素,而治理能力論則關注治理體系的執行能力。〔8〕盡管體系論與能力論把握了治理的兩個核心方面,但卻并沒有深入分析治理的內在層次結構。因此,分析治理的結構及相關構成要素成為我們理解治理變革的關鍵。

對治理結構與層次的研究主要分析治理的向度與要素,形成了二維度說、三維度說、五維度說等。二維度說以福山為代表,他關注政府能力與自治程度以衡量國家治理績效〔9〕;三維度說認為,治理至少在制度、組織與技術三個層面上運作〔10〕,或將治理歸納為價值理念、制度設計與行動策略〔11〕,或是價值、主體與工具〔12〕;五維度說則認為,治理包括權力、范圍、方法、主體與權利五個維度。〔13〕在結合既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提出從理念、結構與技術三個向度理解治理。

治理理念是治理體系的核心,反映的是政府治理的目標和方向。它是政府順應政治、經濟、社會形勢而進行的宏觀判斷,以及基于此提出的方向性指引與進行的頂層設計,決定了治理結構與治理技術的價值取向。治理結構是價值理念的表現形式,反映的是治理要素之間的搭配與安排以及不同部分之間的關聯狀態。它是基于特定的治理理念而對不同主體間權力做出的制度化安排與互動模式的有效性建構。〔14〕它包括主體結構、權力結構、制度結構、供給結構等。治理技術是治理體系的支撐手段,反映的是治理理念與治理結構在具體任務環境中的實施方法,也是運用技術手段對理念的踐行和對結構的支撐與優化。因此,所謂治理變革是指政府為適應社會轉型在提供公共服務與解決公共問題中在治理理念、結構與技術三個方面的轉變和調整。

基于以上分析,筆者認為要在社會轉型的背景與治理變革的視閾下思考社會共享。促進社會共享是當前中國社會轉型背景下的戰略選擇,同時推動社會共享本身也是社會轉型的重要部分。實現社會共享,要在理念、結構與技術三個向度上思考治理變革,并集中解決公共服務與社會治理兩大短板,并著力構建社會共享的體制機制。就此,可以得出如圖1所示的分析框架。接下來,本文將從理念、結構與技術三個應然向度分析治理變革的基本方向,并提出實現社會共享的政策框架。

三、社會共享與治理變革:基本方向

理解社會共享與治理變革,其核心在于構建一個描述與分析治理變革的應然框架。在把握治理的內在層次與結構的基礎上,本文提出“治理理念―治理結構―治理技術”的變革框架。治理理念變革的重點在于確立與社會共享相適應的價值目標以指導未來的社會發展方向與具體政策設計,表現為價值追求、發展理念與政策理念三個層次上的變革。治理結構變革是整個治理變革分析的重點,既要把握社會結構與治理格局的總體性轉換,也要關注主體、權力、制度與供給等子系統結構的變動。而治理技術變革主要是指支撐治理理念與結構變革的技術基礎,包括治理的組織平臺與具體機制的變革。因此,堅持社會共享與推進社會轉型,意味著政府治理在理念、結構與技術三個層次的全方位變革(見表1)。

(一) 治理理念變革

1. 價值追求:由區隔到共享。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快速經濟發展使得一部分社會群體逐漸富裕并享受到優質公共服務的同時,一些社會群體卻依舊面臨貧困、公共服務短缺等問題,而并沒有充分享有社會發展的成果。造成這一問題的原因既有資源稟賦的差異,更有差別化、不均衡的制度安排與政策設計。比如,優先發展東部地區、優先發展城市、長期以來的城鄉二元分割體制都是造成地區間、城鄉間不均衡的政策根源。這些區隔化、非均衡化的制度設計固然有一定的歷史原因,但并不符合實現人的全面發展與社會共享的價值追求。因此,構建共享的社會格局其首要問題是推動深層價值由區隔向共享式發展轉變。這意味著社會成果的分配、公共服務的供給不是基于特定身份而進行差別化選擇,而是基于每個公民個體做出的公平安排。通過消除身份歧視,形成人人參與、共建與共享的社會格局,使社會成果、公共服務惠及全體社會成員,不因身份差異而忽視部分群體的基本權利。

2.發展理念:由片面到全面。社會共享還意味著一種全面發展的社會形態,即社會成果由全體人民享有、人們享有全面的成果。過往發展的非均衡性不僅表現為不同社會群體間的差距,還表現為經濟發展與社會事業間的失衡。這突出地表現為社會建設滯后于經濟發展,公共服務供給水平與經濟發展程度和公眾需求存在差距,社會治理水平落后于經濟社會發展的步伐。因此,在發展理念層面實現由片面強調經濟發展到經濟社會協調全面發展的轉向,需要改變只注重經濟增長的效率主義和GDP主義,重視社會建設。將社會事業、公共服務、社會治理、環境保護等作為未來發展的重心。實現發展理念由片面向全面的轉型,需要更加重視整體全面發展,改變只重視城市與東部發達地區而忽視農村與中西部貧困地區的發展路徑,注重統籌城鄉發展與區域發展,維護區域間公平。同時,推動發展理念由“人的發展”到“人的全面發展”的轉變,為滿足公眾多層次、多樣化的發展需求創造條件。

3. 政策理念:由補缺到普惠。政策理念是指導具體政策設計與安排的基本價值觀。公共服務與社會治理是當前我國社會發展中的短板。社會事業發展將是政府治理的重心,社會政策與社會工作將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建立社會所有群體共享的公共服務與社會保障體系,將是社會事業發展的重要工作。受制于經濟發展不平衡、財政實力有限以及人口眾多的現實國情,我國長期實行的是一種確保底線公平的補缺型社會保障模式。隨著我國經濟與社會發展進入新階段,越來越多的學者主張建立適度普惠型的社會保障模式。〔15〕實現政策理念由補缺向普惠的轉變,關鍵在于建立普惠型的社會政策體系,即社會政策設計不僅要照顧社會弱勢群體、維護底線公平,還要打破城鄉二元分割,惠及社會所有群體,提高社會保障與公共服務的水平和質量。

(二)治理結構

1.總體結構:由單中心結構到多中心結構。從整體上講,實現社會共享,要實現“單中心”結構向“多中心”結構的轉型。隨著社會需求多樣化與社會問題復雜性的增強,單中心結構及形成的官僚等級體系因其有限的能力與僵化的體制,并不能有效滿足社會需求的變化與回應社會轉型的挑戰。多中心結構致力于構建一種競爭合作的平等關系,意味著“有許多在形式上相互獨立的決策中心……它們在競爭性關系中相互重視對方的存在,相互簽訂各種各樣的合約,并從事合作性的活動,或者利用核心機制來解決沖突”。 〔16〕即可以通過多種制度安排來提供公共服務、實現社會治理與解決社會問題,及時回應社會公眾需求。實現社會共享就是要著力于構建一種多中心的治理結構,改變政府作為唯一的公共服務供給者與公共事務治理者的角色,在政府與市場之外尋求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服務與社會治理,以滿足公眾日益多樣化、差異化的需求,應對日趨復雜的治理挑戰。

2.制度結構:由單一化制度安排到多樣化制度安排。治理結構需要有效的制度安排予以支撐。多中心的治理結構蘊含著多樣化制度供給的可能性。從治理制度上講,承認制度多樣性僅僅將“制度選擇集中在‘官僚―市場’之間”是不夠的,還要考慮“市場和官僚之間多種多樣的‘混合安排’、社會組織以及地方社區的‘自我治理’體系”。〔17〕制度結構由單一化向多樣性制度安排轉變,意味著承認制度供給的多元化與制度供給主體的交疊管轄,以及不同主體在政治、經濟、社會等領域制度安排中的作用。同時,多樣性的制度安排不僅承認國家正式制度在社會治理中的功能,而且尊重非正式制度或自主治理制度的建設性價值。要生成多樣化的制度結構、呈現較大的公共治理制度空間,則要使權力結構越開放和多元〔18〕,擴大非官僚力量在社會治理中的空間和范圍。因此,實現社會共享,要更多地為市場與社會力量預留制度供給的空間,激活市場機制與社會自治在滿足公共服務與實現社會治理中的作用。

3.主體結構:由單一主體到多元主體。現代社會治理的復雜性意味著任何單一主體在應對社會治理的挑戰時都可能是乏力的。實現社會共享的過程,不僅需要促進公共服務均衡化與提升社會治理能力,還需要對社會利益格局進行調整,消除城鄉間、地區間的顯著差距。因此,單一主體的治理結構并不能有效解決這些問題,而亟須尋求其他主體的力量。理想的主體結構,應該是在明確各主體比較優勢與責任的基礎上建構競爭與合作的主體網絡。因此,實現社會共享,不僅需要充分發揮政府的力量,還需要市場主體與社會組織乃至社會各階層、個體的共同參與,建立共治共建的格局。這意味著政府要在厘清與市場、社會組織邊界的基礎上,將部分應該或適宜由社會承擔的職能進行轉移,實現政社分開,提升社會組織在社會建設中的主體性作用。同時,政府要運用政策手段與支持措施激發社會領域活力,加強社會組織培育和社會建設。

4. 權力結構:由集中化權力結構到制衡型權力結構。權力結構反映的是不同主體在治理格局中的權力分配狀態與相互關系。治理變革只有觸動深層次的權力格局才能為建立不同主體間的競爭與合作關系以及推動社會轉型提供權力結構基礎。實現社會共享,意味著也要實現權力的共享。這不僅表現在橫向上的公共治理與私人市場的權力共享〔19〕,而且表現為在政府內部的橫向權力分配上呈現制衡型結構的面貌,也表現為在縱向上賦予地方更多治理權以增強回應性與自主性。社會共享對公共服務質量與社會治理水平提出了更高要求,但集中化的權力結構在滿足高層次與多樣化的需求方面存在效率不足。因此,需建立更具活力與彈性的分權制衡結構以實現對政府權力運行的監督和社會自主治理。推進集中化權力結構到制衡型權力結構的轉變,意味著在政府內部要建立更具回應性的扁平化結構以增強回應性和自主性,在政府外部要建立分權化、制衡與合作的外部關系以適應社會轉型和外部環境的變化。

5. 供給結構:由統一化供給到差異化供給。供給結構反映的是不同主體在公共產品與公共服務供給中的行為狀態。主體多元化與結構豐富化成為公共物品與公共服務供給的重要趨勢。實現供給結構變革,不僅要發揮多元主體的供給作用與治理功能,還要創新供給模式實現方式的差異化與靈活化,即公共物品與服務的供給、社會治理的實施要照顧到個體差異與特性,滿足多樣化、多層次的需求,而摒棄單一化、統一化的供給方式。實現社會共享,意味著要在社會轉型導致社會價值日趨多元的背景下滿足公眾多元化需求。因此,推動供給結構由統一化供給向差異化供給的轉型,要創新公共服務供給方式,發揮政府、市場與社會主體在公共服務與社會治理中的比較優勢,實現錯位靈活供給。

(三)治理技術

第12篇

〔關鍵詞〕 勞動爭議調解,軟法特性,調解虛化,軟法策略

〔中圖分類號〕D92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175(2013)03-0119-05

近些年來,我國勞動爭議案件出現“井噴”現象,嚴重危及了社會經濟的穩定和發展。如何優化、提升多元勞動爭議處理機制的效能,促進勞動爭議的有效化解便成為十分迫切的法治課題和社會治理課題。在多元處理機制中,調解以其便捷經濟和程序靈活的特質備受期待,被賦予化解大部分勞動爭議案件的使命。然而實踐表明,盡管經由2008年《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的重構,調解的實效有所提升,但遠沒有達成預期目標。圍繞該論題的破解,學界持續開出不同的診治藥方。但由于現有研究主要局限于從勞動調解機制內部病灶入手探求改進策略,忽視了從勞動調解所嵌入的外部環境,如勞動關系治理機制、社會治理結構、法治傳統等予以檢視的進路,始終沒能實現有效求解。鑒于此,筆者擬運用軟法理論解析勞動爭議調解機制,軟法治理的民間立場、自治品性和實施機理能夠為提升勞動調解的實效提供新思維、新策略。

一、勞動爭議調解的軟法特性及其價值

軟法是相對于國家法(硬法)的一個理論概括。在傳統的法律認知中,法即國家法,是由國家制定或認可的、由國家強制力保障實施的行為規范。而軟法迄今并沒有一個確定的概念,一般是指原則上沒有法律約束力,但有實際效力的行為規范,或者說由社會共同體制定的、不以國家強制力保障實施的行為規范。在表述上,軟法亦稱軟規則、自我規制、志愿規制和合作規制等等。與硬法(國家法)比,軟法創制的主體多元,不僅包括國家機關、超國家的組織,還包括社會自治組織、私人組織;在實施機制上,軟法的實施主要不依靠國家強制,而是依靠人們基于自利、公民美德因素的自覺遵從以及社會聲譽產生的社會壓力、社會共同體的自治力等產生約束實效;在法源上,軟法不僅表現為靜態的法規范,還表現為動態的公共治理柔性手段,如調解、協商、指導、說服等;在創制方式上,軟法強調成員的普遍參與,注重在民主協商、平等博弈的基礎上達成共識。軟法的這些特性打破了國家主義法律傳統,增強了法的公共性、說理性、實施性、正當性和民主性。

由此觀之,我國勞動爭議調解機制無疑應屬于軟法。首先,從規范結構看,《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企業勞動爭議協商調解規定》關于調解機制的規范設計,均缺乏罰則等強制性責任作保,屬于典型的國家機關制定的柔性程序規則。其次,從動態的角度看,作為與勞動仲裁、訴訟并列的解紛機制,其運行主要基于當事人的自愿選擇而啟動;依賴調解員以獨立第三人身份,運用靈活、柔性的程序和法、情、理激發的方式,居中促導,幫助當事人自主達成合意;并利用當事人的理性自律遵守這種合意,并不依賴行政強制或司法裁判來保證實施,屬于一種現代勞動關系治理的柔性機制。從軟法視域審視,勞動爭議調解機制的優勢在于:

第一,有利于勞動關系的和諧發展。社會生產的過程性、經濟的持續發展決定了在勞動關系運行中,需要勞方與資方的長期合作互信。因此,在勞動爭議發生時,需秉持平和、友善的價值取向,采取柔性的方式和手段將勞資雙方的矛盾和沖突限定在一個低層次狀態予以及時化解。這種目標的實現,并非勞動訴訟等硬法機制所能勝任。勞動訴訟往往注重在冗長、僵硬、死板的程序基礎上對勞動爭議作出嚴格的是非判斷,顧及不到當事人的情感因素,甚至可能因國家強制的介入刺激矛盾的升級,消解彼此的合作互信,引發勞動關系的分崩離析,造成“雙輸”的結局。而調解通過獨立的第三方介入,在一種和平、對話的情境下,組織勞資雙方交換信息、價值和利益,解析矛盾焦點,通過法、情、理的并用喚醒當事人的道義感和社會理性,使得爭議雙方在自主協商的基礎上達成和解,從而修復彼此協作信賴的勞動關系心理基礎,重構勞動關系,維系勞資關系的和諧發展。

第二,有利于節省勞動關系治理的社會成本。在公共治理模式下,法的實施機制呈現為一種由自愿服從、習慣性服從、社會強制服從和國家強制服從等多方式并舉的混合結構。〔1 〕 但從實施的社會成本和效果來看,強制程度越高,浪費的資源越多,社會的認同也越低。而軟法作為一種社會內生性規范,其實施主要依賴主體基于公民美德或者利益誘導的自覺、自愿遵從,〔2 〕 (P387 )其成本最低,社會效果最好。相對于硬法解紛機制,勞動爭議調解機制化解勞動爭議主要基于當事人的自主選擇、第三方的說服教育和勞資之間的對話溝通、博弈妥協。其靈活性、協商性、自愿性、親和性、自主決定性,有利于勞資糾紛的快速、徹底解決,避免矛盾升級而引發訴訟等國家強制機制的啟動,產生更大的對抗成本和治理成本。

第三,有利于勞資自治品格的形成。通過勞資自治、社會自治的方式自行協調勞動關系是勞動治理的方向。該目標的實現不僅需要健全的社會自治體制、制度的保障,還需要具有良好的自治品性的勞方和資方。由于我國長期處于壓制性文化傳統的社會治理結構中,社會的自治品格和經驗非常缺乏。由此也造成勞資自治品格的缺失。因此,在勞動關系治理轉型的過程中,必須訓練、培養勞資雙方的自治習性。而調解具有鼓勵當事人練習自治、選擇和自主決定能力的功能。〔3 〕 (P231-240 )在勞動爭議調解中,調解者僅處于中立的促進者的地位,對調解結果無裁判權,不能實施任何壓制和威脅;只能通過居中利導的柔性方式,傾力促導爭議雙方努力把對方看作是伙伴關系,逐步喚醒當事人潛在的同情心、誠信、義務感等美好人性,不斷超越自我利益,在理解、對話、妥協、尊重的基礎上自主協商化解勞動爭議,從而習得寬容克己、協調共濟、共榮共存的自治品性。這種品性對于我國自治型勞動關系模式的生長和和諧勞動關系的構建有著重要意義。

二、勞動爭議調解虛化的軟法分析

基于其獨特優勢,勞動爭議調解一直被設計為勞動爭議多元解紛機制中的首選,制度設計者期待它能夠化解大部分勞動爭議。但是,事實邏輯卻呈現相反的結局。從軟法的角度審視,其實效虛化的機理在于:

(一)政府規制型的勞動關系治理模式擠壓了勞動調解機制的適用空間。軟法的興起是與公共治理模式的確立相伴而生的。公共治理意味著在公共關系的協調和公共秩序的維護中,打破政府主導的一元格局,形成政府、社會組織、公民等多元權威共治的治理模式。在此模式下,勞動關系的協調治理,亦應重視國家、公共機構、私人組織、社會力量等多元因素的作用,形成“政府引導、勞資自治、社會參與”的網絡化治理體系。

由于受“大政府,小社會”治理結構的影響,當下我國勞動關系治理模式仍然維持以政府規制為主導的一元統治模式,勞資自治的社會結構缺失,勞方的團結能力、集體行動能力因“勞動三權”( 團結權、集體談判權和集體爭議權)虛化而不足,民間組織因合法性“瓶頸”阻滯而發育不良,還無法有效參與勞動關系的治理,從而造成我國勞動關系治理在整體上呈現出“強政府、強資本、弱勞工、弱社會”的結構。

而勞動調解是建立在社會自治、勞資自治基礎上,社會自行解決勞動糾紛的一種軟法治理機制。其有效運行離不開以有限政府和公民社會為基礎的公共治理模式和以勞資自治為基礎的、多元參與的勞動關系治理體系的支撐。統治型的勞動關系治理模式不僅會導致政府擴權,損害社會自治,從而造成勞動爭議化解過度依賴以國家強制力保障的硬法機制,擠壓勞動爭議調解等社會自治機制的治理空間;同時,易誘發“政+資”結盟,固化“資強+勞弱”的關系結構,加劇勞方博弈能力的弱化,從而削弱勞動爭議調解的績效。一個明顯的事實是,我國勞動爭議調解過程中,資方要么基于其強勢地位不承認、不尊重勞方利益,導致調解失敗;要么基于其強勢地位逼迫弱勢的勞方作出犧牲底線利益的妥協性讓步,造成所謂的踐踏正義的“脅迫性調解”,為矛盾的進一步累加和發酵,埋下了禍根。所以說,政府不擺正在勞資協調中的定位,不著力培育勞資實力均衡的法權基礎,不建構多元參與的勞動關系治理機制,勞動爭議調解實效虛化的問題無法從根本上得以化解。

(二)公共理性精神的缺失削弱了勞動爭議調解協議的履行實效。從實施機理來看,軟法機制的實效主要依賴社會成員基于公共理性、公民美德、自利保有等因素驅動下的自覺遵守。而這種結果層面的自我約束動力不僅取決于軟法運行過程中平等協商、自愿參與、自主決定等自治自律精神的充分實現和尊重,還有賴于平等博弈過程中妥協、合作、尊重、責任感、互信等公共理性和德性的充分發揮。所以,從軟法角度審視,勞動爭議調解機制要真正達成案結事了的效果,一方面取決于調解機制的參與性、平等性等民主程序實現的充分程度,另一方面取決于勞資雙方在調解過程中的妥協讓步、合作尊重的公共理性能力。這兩方面因素能夠保障雙方在平等、自主的基礎上達成對爭議中實體權利的公正分配,從而為調解協議的自我執行提供心理基礎。

然而,從學者對我國勞動爭議調解的實際調研來看:盡管在認知層面,人們對勞動調解期待很高,但在具體的勞動爭議發生后,真正選擇調解方式化解爭議的比例卻很低。〔4 〕這種悖論局面的出現除了調解員調解水平和能力不足,導致調而不解外,一個重要的原因還在于,調解達成后,當事人尤其是資方缺乏履行調解協議的內在約束和理性品質,造成案結事不了的結局。進一步分析,這與我國社會轉型期的社會公共性建設滯后,信守諾言、責任感、妥協合作、尊重包容等公共理性精神的缺失有直接關系。這種宏觀社會環境消解了浸潤其中的社會成員的公民意識、公共理性和德性水平,從而解構了勞動爭議當事人自覺履行調解協議的內在支撐,造成我國勞動爭議調解受案率低和調成率低的“雙低”現象,① 引發了調解機制的公信力危機。

(三)硬法運行實效的走弱制約了勞動爭議調解效能的發揮。作為法治資源的兩大維度,軟硬法必須互相協作、配合、互補,才能夠達成法治目標。硬法主要從全局的角度為社會秩序提供框架和底線基準,從而為軟法在微觀和局部層面更致密、靈活地規制公共關系提供基礎和保障。硬法體系的不完備和績效的走弱,必將影響軟法實效的發揮。

與傳統的國家中心主義的社會治理模式相匹配,我國勞動法仍維持硬法主導模式。受種種因素的影響,勞動硬法不完善、運行實效不高是不爭的事實。比如,勞動基準法律制度不完善,導致勞動監察機制的搖擺;集體勞動關系法缺位,造成集體勞動權虛空,削弱了勞資自治的基礎;工資保障法不健全,導致工資歧視、惡意欠薪等問題無法得到有效治理,等等。勞動硬法的軟化,進一步固化了我國勞資關系“強資本,弱勞工”的結構,降低了資方違反硬法的成本,強化了資方的優越地位和專橫心態,從而消解了資方在勞資爭議調解過程中合作尊重、妥協讓步的自我約束能力。

三、勞動爭議調解實效的軟法策略

上述經由軟法理路的分析表明,求解勞動爭議調解實效的提升不能剝離其運行的社會基礎,僅僅滿足于工具化、技術化的解讀。而是必須將其還原到我國社會治理的結構、理念現狀、勞動關系治理機制之中予以審視,針對其嵌入的全能政府治理模式、社會自治不昌、硬法不硬和公共精神缺失等制度和觀念土壤,探求根本性策略。

(一)以“勞動三權”為重點,構筑勞動關系多元治理體系,夯實勞動爭議調解發揮作用的治理基礎。軟法語境下,多元勞動關系治理體系構建的核心在于打破政府主導、資本強勢、社會弱勢的格局,重構勞、資、政、社在勞動關系治理中的關系和地位,構建“強資本與弱勞工+有限政府與強社會”勞動關系協調整體機制 〔5 〕。具體來說,一則,在社會治理結構層面,通過改革全能政府模式,發展社會組織,培育自治自律精神,推動勞動關系多元治理機制的生長,為勞動爭議調解發揮作用釋放空間。二則,在政府干預層面,轉變政府的職能定位。在干預方式上,要實現由直接行政干預向間接法律為主的調控手段轉變,由主導向引導轉變;〔6 〕 (P184 )在權力分配上,要向社會和市場放權,將勞動關系的協調和勞動爭議的化解交給勞動團體和NGO、媒體等其他社會組織自行管理和處理,培育多元治理權威。三則,在勞動法治層面,以做實“勞動三權”為抓手,加快集體勞動關系的立法,著力培育勞資自治能力和集體行動能力,從而形成“勞資自治為基礎、其他社會組織參入、政府引導”的勞動關系多元網狀治理體系。

軟法適用于以網狀或平等關系為特征的治理體系。〔7 〕因此,勞資實力均衡的法權培育和多元化勞動關系治理體系的建構,能夠加強勞動者的自我聯合和社會聯合,提高勞方在勞動關系中的地位,改變勞資不對等的關系結構,強化其主體間性,由此增強勞方在調解中的博弈抗衡能力,打破資方不妥協、不合作的心理定勢,重建勞動爭議調解的公正性,從而提升其治理權威和效能。

(二)強化公民意識,培育公共理性,提升勞動調解協議的履約意識。如前所述,軟法治理目標的實現主要不是依賴國家強制力,而是社會成員的自覺遵從。而社會成員又何以自愿遵從呢?這不僅決定于軟法能夠實現對社會公正、權利、秩序的注入和表達,在更深層次上還決定于社會的公共理性水平。倘若社會主體缺乏協商、妥協、同情、利他等公共品性,軟法治理也難以實現。弗里德曼在談到法的實效時指出,“服從的第三種重大力量是內心的聲音,即良心、道德感情、服從的愿望和正確感”。并進一步指出這種正確感的動機之一源于——公民意識,“公民意識使我們應該服從一項雖然不符合我們個人利益,但有利于其他人或整個人民的法律” 〔8 〕 (P128-129 )。因此,從軟法約束實效的角度看,積極營造培育勞動者和雇主的公民美德、公民意識、公共理性生長的社會環境、制度環境,是提升勞動調解實效的當務之急。

公民之公共理性的培育能夠塑造勞動關系中資方對尊重勞方基本利益、維系勞資合作的認知能力,能夠強化勞動調解過程中各方妥協尊重的態度,從而提升雙方尤其是資方自覺履行調解協議的內在動力。正如昂格爾所說:“協作的核心是個責任感問題,是對那些其生活以某些方式影響到我們自己的人的責任以及我們對或多或少地愿意與之共命運的人的責任。協作是具有社會面孔的愛,這是把他人當作人來關心,不是僅僅把他當作形式上平等的權利和義務的承擔者給予尊重或欣賞他的天賦、成就”。〔9 〕 (P207 )所以,通過誠信法治、制度建設培育勞動爭議當事人在公共生活場域和交往關系中,對他人的責任心、公正感、包容、誠信、尊重等公共品格,能夠從公共理性精神支撐方面,為當事人自覺踐履勞動爭議調解協議,提供強大精神導控。一味地把勞動爭議調解的約束效力寄托于國家強制力,忽視從軟法治理視角強化當事人內在的自我規制能力的塑造,必將加劇國家強制資源的緊張,也不利于勞動關系多元治理體系的構建。

(三)樹立勞動爭議調解的民間話語權威。在公共治理背景下,社會糾紛解決要求去國家化,注重發展政府之外的民間解紛機制的柔性力量;其規則支撐也從主要依托硬法向注重、發掘以民間共同體為依托的軟法資源轉移。因此,作為一種軟法解紛機制,勞動爭議調解實效的提升還要著力于發展調解機制的民間性,塑造其民間解紛話語權威。

首先,推進社會建設,加快社會組織立法,培育社會組織的獨立性、自治性,為其他民間組織參與勞動爭議的調解創造體制和法制保障。其二,在尊重社會自治的前提下,基于公益性原則,采取經費資助的方式,對人民調解委員會進行專業化、職業化改造,增強其對勞動爭議的調解能力和權威;其三,基于市場化原則,采取政府購買公共服務的方式,利用契約化管理手段,激勵其他具有解紛功能的民間力量參入勞動爭議的調解,② 拓展《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中關于“鄉鎮、街道設立的具有勞動爭議調解職能的組織”的外延,從而形成以人民調解委員會、鄉鎮行業調解組織、NGO等其他民間組織等為主體的社會化勞動爭議調解體系。

此外,利用軟法實施的社會壓力機制,構建勞動爭議調解協議的惡意違約的社會懲戒機制。對那些故意不履行調解協議的當事人,由調解組織采取社會通報、納入信用體系黑名單的聲譽懲罰,形成社會壓力,強化調解的硬約束。當然,依據軟法實效原理,欲發揮聲譽懲戒機制的威力,必須培育社會共同體成員的道德能力、規則認同和自治習性,強化共同體凝聚力。凝聚力越強,則社會成員對共同體的依賴越高,聲譽懲戒產生的排斥、羞辱的壓力效應就越有效。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針對當下勞動爭議調解組織權威性、公信力不足的問題,不少學者主張勞動爭議調解的行政化回歸,建立政府主導的勞動行政調解體系,并賦予調解協議強制執行效力的改革思路。這種觀點在本質上還是“強國家、弱社會”治理模式下,迷戀以國家為中心的強制解紛機制的表現。雖具有過渡性意義,但是與公共治理背景下,社會解紛體系打破國家路徑依賴,發展以社會自治為基礎、以自我規制為特征的軟法進路不符。任由這種思維泛濫,一方面,必然引發調解機制向硬法蛻變或混同,扭曲其本體,最終導致其滅失;另一方面,將給勞動行政權的擴張以口實,不利于“小政府、大社會”背景下勞動關系多元治理體系的生長。正如有學者指出,非訴糾紛解決機制培育的關鍵不是賦予各組織機制解紛協議以直接執行的法律效力,而是強化民間各種社會共同體的自治功能。盡管解紛協議強制執行效力的賦予無疑會增強其背后的權威機構(國家機構)對社會糾紛解釋話語的強制力,但是會越來越強化民間團體解紛運作對法律訴訟(國家權威)的依附性,引發民間權威話語的衰落。〔10 〕 而軟法的治理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民間治理。民間權威話語體系的強勁是軟法“軟而有力”的基礎,也是通過軟法實現善治的支撐。所以,基于軟法語境提升勞動爭議調解的實效,還應立足于民間立場,強化社會自治,提高民間調解的法律地位,而非復歸國家中心主義的老路。

(四)提升硬法實效,為勞動爭議調解的有效運行提供保障激勵機制。如前所述,我國勞動關系“強資本、弱勞工、弱社會”結構下的資方普遍侵權的糾紛特征,決定了在治理的法治模式中必須強化硬法功效,以改變勞資力量不均衡的基礎局面,從而壓迫資方在解紛方式的選擇上回歸理性。一方面,要完善勞動硬法規范體系,如制定《勞動基準法》《集體勞動關系法》《集體合同法》《工資保障法》《勞動監察法》等基礎性勞動硬法,其中,尤其要強化資方勞動侵權的法律責任設計;另一方面,切實提高勞動硬法的執行實效和勞動司法的公信力,從而增大當事人尤其是資方違反硬法的成本,凸顯勞動調解在化解勞動爭議中的快捷、便利、經濟的比較優勢,倒逼當事人(特別是資方)增強對勞動調解機制的選擇意愿。從而實現勞動硬法和軟法在勞資糾紛治理方面的功效協調互補、互相促進,推進軟硬兼施、剛柔并濟的混合法治理行動體系的建構。

注 釋:

①數據顯示,2008年以來我國勞動爭議調解案件受理率持續下降,調解成功率也很低。2010年企業調解委員會調成率不足1/4。參見王蓓.勞動爭議調解:實證分析與改革建言〔J〕.社會科學研究,2012(6).

②政府購買專業化民間調解服務,是政府提供公共服務的新方式,不僅經濟、便捷,避免了國家資源的浪費,更重要的是發展了社會自治,推進了柔性治理。上海市長寧區在人民調解組織改革實踐中,進行了這方面的成功探索。筆者以為,可以在勞動調解機制建設中予以借鑒。有關長寧區的做法及其價值分析,參見:范愉.社會轉型期中的人民調解制度——以上海市長寧區人民調解組織改革的經驗為視點〔J〕.中國司法,2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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